第十一章 合歡(2 / 2)

昨晚上她軟磨硬泡了一路,才哄得閣主心軟,允了她每日午後可以用一碗冰酪,再多的就不能了,隻許熬了消暑湯來喝。沈淵知道自己的病症壞透了,也閣主是用心良苦,猶免不得心生自嘲。

花魁如何,鹽商之女如何,官家小姐又如何……隻她自己曉得,頭牌那張粉白透紅、圓潤飽滿的臉蛋如何令她羨慕不已。清瘦也就罷了,連天熱解暑都要小心斟酌,她的苦悶別人又怎能懂。

沈淵在前廳坐著,很快有小丫鬟上前詢問是否要茶。沈淵下意識瞥過一眼去,懶懶地回了:“不必了,你去吧……等等,送一壺白菊來,要熱熱的。”

小丫鬟很快送了壺上好的白菊花茶來,自覺聰明地添了幾顆枸杞子,斟了一杯奉上。沈淵自個兒無心飲茶,示意其放下桌上,揮了下扇子將其打發走,繼續靜靜坐著,賞著窗外光景。盛夏裏的光影都是那般強烈,明與暗的分界線清晰又鋒利,像齊整整一刀割出來。

冷香閣的前院並不十分寬闊,僅作緩衝之用,從大門入,至前廳約二十步之距。院子西頭擺了兩座大缸,種藕栽蓮,供作賞玩。東頭本是空的,明香姑娘入冷香閣那年,親手種下一棵合歡,年年花開如霧,淡紅柔粉,如夢如幻。

其實沈淵並不太喜愛合歡,總覺得其花朵太過柔弱,輕薄如煙塵,像極了新年夜裏,天上轉瞬即逝的絢麗焰火,美則美矣,盛放之時亦是飄零之時,未免叫人心生淒涼。

不多會緋月就回來了,舉著雙手擋在前額遮陽。這動作不免有些失儀,沈淵卻隻當作沒看到:“坐下倒茶喝,慢著點喝。”等著緋月灌了兩杯茶,沈淵這才端了茶杯,稍抿了一口問起正事:“如何了?”

緋月點點頭,放下茶杯回話:“都妥了,已經遣了人去,不出三兩日也就有消息了,小姐放心。”

沈淵眨了下眼,未置一詞。這種查人的事兒,過程總是大抵相似的,沒什麼值得上心。

“對了,小姐……”緋月另起了話,卻似難以啟齒,“剛才在外頭,奴婢看見劉婆子了,正、正領著溫家姑娘。”

“溫家?城北溫家?”沈淵倏地一抬頭,儼然麵有錯愕,直要追問道:“當真是他家那個姑娘,你沒看錯?”

劉婆子,那可是陌京城裏有名的牙婆,凡有那檔子生意,過半都必定是經了她的手。城北那個溫家開的是染坊,發跡了也有好些年,怎地就要賣女兒?事情來得不合常理,沈淵不太相信。

緋月抿抿唇,很是惋惜著搖了搖頭:“不會錯的,小姐,那溫家姑娘咱們見過,嘴唇邊有顆紅痣的。”

如此顯然再無可辯,沈淵猜測,大約是溫家生意出了岔子,才也做起了賣兒賣女的事情。可見,哪裏有什麼太平年歲呢……她悄悄翻了翻眼皮,也不再往深處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