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人!夫人您開開恩啊!兩個孩子還小,被趕出去可怎麼活啊!”一個中年婦人忽然撲出來,後麵還跟著兩個孩子。其中女孩年紀大些,瘦瘦小小的,領著相對白胖的小男孩。
三個人圍了一圈,抱著墨觴鴛的腿不放手。兩名健婦立刻上前驅趕,那婦人卻鐵了心,死死抓著裙角不肯鬆手:“夫人呐!雙喜犯渾,您趕他走就是了哇,我們可都無辜啊……”整話未說兩句,婦人便開始一味嚎啕,大有不達目的不罷休的架勢。
墨觴鴛顯然沒有耐心與之糾纏,招招手示意小廝上前,強行將她拉開:“你們同在錦繡班,我若隻趕走一人,難保留下的不會心生怨恨。冷香閣也是做生意的地方,不是施恩慈善的粥棚,吳大嫂子,這大庭廣眾的,還是給自己留些體麵吧。”
“若要斬草除根,就該將那罪魁禍首,一塊兒趕走不是?”
一句嬌俏清脆的戲謔遠遠傳過來,顯然是在一邊看夠了好戲,終於忍不住要出聲。那聲音的主人走的是陌京城中,年輕女子間正風靡一時的“拂柳步”,行走之間娉娉嫋嫋,婀娜多姿,恰似二月風過柳梢頭。
來人披散著及腰長發,用一根細長的白玉簪子隨意挽了挽,鬢邊簪了一朵開得正盛的鬥雪紅。朱紅花色映襯之下,濃黑如墨的發絲和被遮去小半的雪白瘦削的臉,形成一種美豔卻詭異的對比,在滿院燈火映照下格外紮眼,左眼角下描了一朵銀紅色的七瓣海棠花,點的鵝黃蕊心,筆觸細膩鋒利,將唇上飽滿朱砂色的豔麗硬生生壓得毫無光彩。
比之四年前的鮮妍水靈,此時的沈淵早就褪去了青澀,可全身上下沒有一處稱得上成熟風韻。那張臉仍然是美的,卻因整日不問事、不會人、不見光,以至整個人沒有幾分生氣,脾氣也變得不好相與,更妄談什麼好氣色,活像一座冰雪雕成的清瘦琉璃美人尊。
墨觴鴛還未見其人,聞得其聲已經蹙起眉心:“怎麼這會出來了?”等來人從陰影裏整個走出來,她的眉心擰得更緊了。
“天兒熱,睡不著。”沈淵扯了扯唇,抬起眼簾瞥了一眼地上拉拉扯扯的吳大嫂子和兩個孩子,嫌惡地挪遠了些,與墨觴鴛站到一處,“夫人,這大嫂子既然不願意走,不妨就讓她們留下?”
“晏兒,別胡鬧。”墨觴鴛看她一眼,眼神有點無奈,語氣卻不容置疑,“我剛才說的什麼,你也不是沒聽見。”
沈淵一直側著臉稍微低著頭,眼睛瞧著地上的吳大嫂子,聞言,從鬢角碎發下斜著向上抬起眼,眼仁中隻有一點微弱的光,倒是清澈透亮如天上月,可是叫人看一眼就覺得冷颼颼的。
好在,她也隻與墨觴鴛對視了一眼,露出一個含糊不明的笑,飛快地又低回頭去,笑眯眯地打量著吳大嫂子身邊那個小女孩:“夫人你瞧,這小姑娘細皮嫩肉的,叫她留下,豈不是大有妙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