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琅嬛——死了——”
話說出口,淚也止不住落下。
“琅嬛?”許子安不經意地皺了下眉,“你怎麼知道的?”
逸春看到了那一下蹙眉,心底裏升起寒意,手一鬆,攥在手心的嫩芽悉數落到地上。
“他,就住在離這兒不遠的地方,他們說他要死了,就要把個活人抬到義莊去,和腐臭的屍體放在一起。”
“他出了什麼事兒?”許子安眉頭皺得更緊。
逸春望著他,好半天不言語,待到開口,卻隻問了一句,“你不是要去鄰縣麼?怎麼這會兒回來了?”
“這邊兒出了點兒問題,就沒走成。”許子安拉住逸春的手加了力道,臉上帶著急切,“你告我,到底是怎麼回事兒?”
逸春看著自己給死死拽住的胳膊,又抬頭看急於知道緣由的許子安,淡淡開口,“琅嬛得了花柳病,病入膏肓藥石無靈——”
話未說完,胳膊上的手已經鬆開了。他盯著麵前的人,繼續說道,“在這兒住了那麼久,不曾遇到過他,卻偏偏在他彌留之際,讓我可以同他說上兩句話,或許,真就是注定的。”
“你——有沒有——”
逸春唇角掛了抹冷笑,雖然他隻是退了很小一步,終究還是退開了。
“我握過他的手,替他整理過遺容,還送他去了義莊——”
“你——你不知道花柳病是過人的?”許子安話音很輕,卻分明帶了火氣。
“知道。”
“知道你還——”
逸春打斷他的話,冷冷說道,“我就是因為知道得了這樣的病得遭多少人唾棄,才更不能拋下他。——試想,如果得病的人是我,你又會如何?”
許子安怔了一下,沒言語。
逸春臉上的淚被風吹幹了,再也沒有新淚,他微微一笑,繞過許子安往屋裏去,卻聽許子安說道,“如果得病的人是你,我不會拋下,但我不願意你再和從前的人有瓜葛,好不容易才脫離了那裏,不是嗎?”
昏黃的燈火淡淡撒在院落中,兩個人背對著背,靜靜站著,投在地上的影子拉得細長,卻沒有交點。
“從前的一切都不可能磨滅!”
“一人一事一物,對我來說,都是彌足珍貴的,我為什麼要去磨滅?”
“也正因為有了那些過往,在你麵前的才是如今的我,你,又為什麼要我割舍掉生命中一部分?”
翌日,琅嬛焚化。
逸春取了清水替他擦幹淨臉,又將他扶起,靠在懷中,細細打理他的長發。
從前都是在孔雀銅台鏡前替他梳頭的,他的發絲柔軟光滑,隨意梳起,便是個脫俗精靈的模樣——
如今他的頭發幹枯失了光亮,梳起來再不是舊日模樣。
逸春呆呆地看著那發髻,沒有淚,隻是心裏發涼。
“小哥,好了沒有?這時辰再拖可就沒邊兒了。”義莊的夥計在外頭喊。
“好了。”逸春應了,拔下自己的發簪別在琅嬛頭上。
夥計進來抬屍首,見他披散了滿頭的發,抱著屍首發愣,也不由得好心勸道,“別傷心了,你隻想想他活著的時候是什麼光景,倒真該為他歡喜,總算是個解脫不是?”
逸春聽著,抬頭笑了笑,“是啊,走了便不用受苦了。”
夥計見他想得開,便招呼著同伴過來搬了屍首出去,逸春沒有跟過去,孤零零站在停放琅嬛屍首的木台前。
“逸春!我死了,木雅怎麼辦?
“我們說好生死與共,說好不離不棄!”
“如果我死了他也定不能活!”④本④作④品④由④思④兔④在④線④閱④讀④網④友④整④理④上④傳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