會不會去追她回來,但至少,他需要她告訴他綠葫蘆的由來。如果找不到晚晴,他不知道還可以去問誰。他一抬頭,就看到息紅淚在他麵前坐著,眼前的那杯水上的霧氣已漸漸地消散了。也許可以問她。“息小姐,你知道晚晴有一個綠葫蘆的吊墜麼?”
“知道。怎麼了?”息紅淚抬一抬眼,不知他為何有此一問。
顧惜朝斂了斂眼神,問道:“那你知道,她是從哪兒來的嗎?”
息紅淚搖搖頭,“不知道,晚晴沒有說。”略微扯一扯嘴角,“晚晴很少跟我說起她的東西是從哪兒來的,除了你送她的。”
顧惜朝心下一震,沉默半晌,終於還是收拾心情準備離開,臨走時拜托息紅淚,如果晚晴要是有什麼消息的話,千萬通知他,也拜托她告訴晚晴他來找過她,並跟她說聲對不起。顧惜朝突然有很奇異的感覺,仿佛他這一輩子也是再見不到晚晴了的,不知為何,心下雖是悵然,卻並沒有心痛。
息紅淚站在大門口看著顧惜朝慢慢走遠,心中也不知該做何感想。人啊,是不是總是在失去的時候才知道珍貴,隻希望,她和戚少商之間永遠不要走到那一步。她歎歎氣回身,目光卻忽然被院子裏的花兒吸引住了。總覺得,有哪裏不一樣了。這個園子她住了二十年,那些風景也看了二十年,二十年來那海棠花兒總是不謝不敗不枯不落,而如今,那花兒雖依然盛開,卻有將要凋落的感覺。隻是,她揉揉眼睛,大約是她的錯覺,那不是依然還盛開著麼。她自嘲地笑笑,疾步回屋。
夕陽之中的傅氏大樓依然氣勢恢宏,不透明的玻璃牆在豔麗的夕照覆攏下熠熠生輝,灼得人眼睛酸澀。顧惜朝忍不住抬頭仰望,高高矗立的大樓竟顯出幾分暮色中的蒼涼來。原來樓也是有生命的麼?顧惜朝不知道自己為什麼要回到這裏來,明明晚晴已是不可能在這裏了。不過,謎底,說不定還是在的。
推開褐色的玻璃門,他聽到一個聲音在他耳邊說:“歡迎回來。”
八
那突兀的聲音響起之時,顧惜朝隻覺得耳膜之中那細細的茸毛都似乎矗立起來了,不知是冷,還是驚恐,或者更有一種其他的情緒,憤怒。
千年之前,就是這個聲音的主人,以自己的母妹脅迫他、利用他,讓他不能孝、不能忠、不能義,對不起家人,對不起愛人,對不起友人。生,存不得;死,又不讓。隻能一個人被禁錮在那裏,無邊無盡地懊悔,也帶起了滔天的憤怒。
可是那個時候自己沒有能力去擺脫,因為他畢竟隻是一個人,一個隻能被壓迫被利用不能奮起不能反抗的可憐人,有什麼資格跟魔界的王對抗,於是當所有的一切都回顧完了之後,他隻剩了無力與無措。
九幽似乎不急著對他做什麼,他甚至沒有問他到底都經曆了什麼,不過也許那隻是沒有必要。他把顧惜朝關到了一個他很熟悉的所在——魚池子,就是千年之前他禁錮住他的地方。顧惜朝想,是不是走了千年都走不出那麼一個圈,轉來轉去始終還是要回到那裏。他想起自己在那裏渡過的歲月,突然有些疑惑,當時,他又是怎麼出去的。也許這個問題,隻有問前世的他才知道。
顧惜朝很奇怪,為什麼輪回咒中隻展示了某一段時光,卻沒有之前與之後的情況——那些,沒有戚少商的情況。他其實很想知道自己到底是怎麼離開的。他不覺得九幽會放了他,那麼,是不是有第三股力量也摻雜進來了呢?也許……是天界。
顧惜朝猛地站了起來,雖然他仍不記得那時候的事,但他覺得自己應該沒有想錯。若真是這樣,這裏會不會留下些痕跡,一些九幽也不知道的痕跡,一些,可以走出去的痕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