敢信半夜路人給指的路。
終於走到田家的時候,啟明星剛剛在東方的天空中升起!看到大門的那一刻,田恬長籲了一口氣,可算是到家了,能歇一歇了。
但看到緊閉的大門,田恬犯難了,這麼三更半夜的敲門,怕是把手拍碎了田家人也不會給開的。一來是被紅小兵抄家給抄怕了,二來庭院深深,聲音也很難傳進去。
在田恬的記憶裏,偏院有個狗洞,她小的時候總從那偷偷鑽出去玩耍。沒有意外,田恬很順利的進到了宅子裏,走到田家二老居住的院子時發現,他們屋子裏竟然開著燈。是一宿沒睡?還是起的太早?不管是哪樣,都感覺不像是樂觀的情況。
田恬來到門前,深吸了一口氣,這才輕輕的拍了拍門,小聲喊道:“爺!奶!是我啊,一一!開門啊!”
就這樣招呼了兩三遍,她就聽見裏麵一陣急促的趿鞋聲,之後門就被猛然的朝裏拽了開。
“天!真的是我們一一回家了!”
開門的是田家奶奶,她從滿心滿眼的不敢置信,反應過來後,便一把將田恬抱在了懷裏!
“奶奶!我回家了!”在這個溫暖的懷抱裏,田恬不禁也流下了遊子歸家船靠岸,激動又幸福的淚水。
“你這孩子,怎麼也沒提前打個招呼!這半夜三更的,一個人要出點什麼事可讓我們怎麼辦。”田奶奶一眼不錯的仔細打量著田恬,又說道:“黑了,瘦了,不過結實了!”
“是的奶奶,插隊生活特別鍛煉人!”田恬一語概括了下鄉後的生活。
“我爺呢?”田恬看看田奶奶身後,又納悶的問道。
按正常來說,家裏大事小情,都是由田爺爺出麵的。而且她回來這麼半天,他這個寵孩子首當其衝的人竟然還沒出現,實在是太不應該了。
“你回來的正好!不然,怕就不趕趟了。”田奶奶聞言麵露傷心,田恬這才仔細打量,發現老太太整個人瘦的就像一根柴火棒,眼眶深陷的就像兩個黑洞。腮也都塌了,臉上一點肉都沒有,臉皮鬆鬆垮垮的像層紙一樣貼在頭骨上,就像一個木杆,上麵插了一個骷髏頭。
她頓時心裏咯噔一下。
田恬趕緊扶著田奶奶進屋,這才發現原來剛才看到的亮光不是屋子裏開著燈,而是桌子上的泥爐子在煮著什麼。桌上還有幾本被撕的亂七八糟的書,還有被劈成小塊兒的,一眼就能看出來原身是家具的小劈柴。要知道田家的家具,不是紫檀就是黃花梨,根本就沒有便宜貨。
而田爺爺就躺在床上,八成是聽見動靜想要起來,兩條腿搭在床邊,要下地的架勢,人卻靠在床頭大口的喘氣。
而且他的模樣很嚇人,如果說田奶奶是瘦,那他就是‘胖’!
可這年頭又怎麼可能會有胖人,這就是浮腫,腫起來就不消,腫的正常人像個大胖子一樣。田爺爺腦袋就腫的像臉盆那麼圓,眼睛就剩細細的一條縫,看見有人進來,他得仰著頭才能從眼縫兒裏瞄見是誰。
同樣是挨餓,有人之所以會浮腫,多半是吃了什麼有毒的東西,又排不下去,就會變成這樣。
老兩口這副慘樣,看得田恬眼淚一下就下來了,兩步跪到田爺爺的床前。想到之前一家人同甘共苦卻溫情融融的日子,她就覺得隻顧自己,隻有在內心無法忽視的時候才想起家人的做法太過自私。在來到這個年代的那一刻,她就已不再是孑然一身,明明已擁有了夢寐的親情,卻被她一再忽視,哪怕她多用心一點,老兩口也不至於變成這樣。
“爺!奶!對不起,不孝孫女回來晚了!”田恬握著老人已經腫的並不攏的手指,慚愧的自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