隆親王皺了下眉, 唇邊依然在笑,在場的每個人,都能感受到他的解脫和歡喜。
他費力的換了個舒服的姿勢,慢慢闔上眼皮:“別吵了……就要見到她了…你該為本王高興才是。”
護衛狠狠抹了把眼淚,抽噎著說“是”。
隆親王愜意地哼哼一聲,想到什麼似的,撐開眼,看向木蘇嬈,淡淡道:“你長得不像她,但性子像,嘿嘿……”
木蘇嬈沉默一晌,道:“她是個可憐的女人。”
隆親王垂下頭,長長歎息一聲,語氣不無感慨:“是啊,本王辜負了她……”
“不知道黃泉路上她可有等著我,她氣性大,但膽子小,怕打雷,也怕黑……”
“沒關係,我去陪她,她就不怕了……”
“寧兒…寧兒呀……”
他喃喃著,喃喃著,聲音越來越小……
就像無可奈何的落英,慢慢歸於塵土。
木蘇嬈梗在心裏那口氣忽然就沒了,取而代之是一股說不清道不明的愁勁兒。
她想,和隆親王鬥了十年圖什麼?圖江山社稷,還是為爭一口氣?
爭到最後,想要的得到了,又好像什麼都沒得到……
木蘇嬈站在那處,久久未回神,眸光落在隆親王的臉龐,這人肉身明明那般痛苦,卻走得如此安然自在。
眼角笑紋稍稍翹著,沉入夢鄉一般。
容清拍拍木蘇嬈肩頭:“他以為謀得江山是解脫,其實……這才是真正的解脫。”
人生在世,無外乎貪嗔癡,其實人到無求,心自清寧。 .
木蘇嬈決定將隆親王的屍骨帶回京城,她生母身份低微,因太後和皇貴太妃作梗,未葬入皇陵,牌位也未入奉先殿。
“就瞞著天下人,將他們合葬在一處吧。”
是夜,篝火熊熊,營帳千燈,寒風飄過,卷起漫天塵土。
將士們舉著美酒,開懷暢飲,他們遙望遠方,仿若錦繡家鄉就在眼前。
香九一屁股坐下,再將木蘇嬈拽至身邊:“還想著這事兒呢。”
木蘇嬈嗔她:“就你心大。”
“跑江湖都是把頭別在褲腰上,見的生死多了去了。”
木蘇嬈兩手並用,像揉搓暖融融一樣揉搓她的臉,玩夠了才道:“那朕以後可得好生看著你!”
香九:我就不該哪壺不開提哪壺。
香九轉開話題,商量起何時回程的事。
木蘇嬈敷衍了句“兩日後”,便把頭埋進膝蓋裏,整個人蔫耷耷的。 香九撥正她被風吹亂的長發。
木蘇嬈悶悶道:“以前朕總記恨母妃阻礙生母為入奉獻殿一事,現在想想,實則是我生母不想,她這輩子都在等隆親王,死後仍舊不放棄。”
說到“母妃”斷雀,香九心中就一個咯噔,佯裝微笑道:“你生母去世早,未能在她膝前盡孝不怪你。”
她揚起臉,驚豔今夜竟然有星辰,搖搖木蘇嬈胳膊:“快看,星星多漂亮,最亮的那顆就是冷常在。”
木蘇嬈嗔她哄小孩子,一抬臉亦有些怔住,黝藍的夜空,星光像碎玉。她頭一次見到這麼多星星,澄澈、清爽,宛若夢一般美好。
入目是星辰美景,遠處是悠揚歌聲,將士們唱著戰歌,忽爾高聲歌唱,忽爾低聲吟哦。
司徒將軍酒過三巡,將上下尊卑拋到腦後,端著酒杯,嘻嘻笑笑地跑來,攬住香九的肩頭,一言不合就開拽。
“皇珺殿下,末將與您一見如故,走走走,喝一杯!”
香九視木蘇嬈為救命稻草,拉著她胳膊,求救命。
司徒將軍幹脆將她二人一同抓了去。
大家圍坐火邊,輕聲唱,高聲和,有說有笑,頭頂是皎月伴繁星,身畔是美酒伴歌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