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

仲春的湖麵水波粼粼,遠處的滿堤楊柳已然轉為新綠,柔嫩的柳枝隨風款擺,拂水成波。乘舟橫穿湖麵直抵謝堤,兩側湖石上綠波微漾,有才醒的彩蝶盈盈飛過岸邊的斜逸花枝。

當年初臨謝池,謝璿也隻是仰慕其中蘊藉風流。彼時謝堤上滿是高門貴戶的千金公子,寶馬雕車,錦衣麗服,暗香盈盈,語笑隨風,迤邐蜿蜒的謝池邊上盡是蓬勃富麗,而她隻是謝家默默無聞的六姑娘。

而今湖光水色、柳風鳥鳴,一切風景如故,人事卻已悄然改換。

謝璿將盈盈抱在懷裏走著,感慨之下稍稍走神,待回過神才發覺胳膊有些發酸,這小公主雖還隻是個嬰兒,抱得久了還是覺得沉重。她轉手就把孩子遞給韓玠,於是當今皇上左手是皇子,右手是公主,兩個孩子奶聲奶氣的叫著“父皇”,齊齊湊過去在那俊朗的聖顏之上邊親邊舔。

韓玠被親得措手不及,等兩個小寶貝總算鬆口,便肅然將他們遞給後頭的嬤嬤。

謝璿瞧著他那副別扭的模樣,心中暗笑,便取了娟帕幫他擦拭,被韓玠攬入懷中。

帝後二人總是在眾目睽睽之下旁若無人的摟抱,伺候的宮人習以為常,各自低下頭去,繼續從容的跟著緩行。倒是謝璿憋不住,低聲笑道:“孩子親你是喜歡你,瞧瞧這嫌棄樣子,就不能寵著點兒?”

“你就是個心軟耳軟的慈母,我可得當嚴父。”韓玠肅容。

“不過昭兒將來要做太子,確實該好生教導。”謝璿無奈,旋即抿唇打趣,“咱們皇上擔負了此等重任,隻好由我來寵著孩子了。”

“嗯,你寵孩子——”韓玠飛快在她臉上輕了一下,壓低聲音,“我寵你。”

即便成婚已有數年,他不經意間說出的情話還是叫謝璿怦然心動。

仲春的晚風溫柔的撫動心緒,謝璿站在長堤上瞧著湖對岸的的巍峨宮牆,那裏頭飛簷翹角、恢弘肅穆,是天底下最莊重富貴的所在。時至今日,謝璿依舊覺得這像是一場夢,有時候都覺得不真實——有她這樣的皇後嗎?不必太過費心宮闈瑣事,不必去發愁後妃宮嬪,偌大的皇宮裏就她和韓玠廝守,閉上重重宮門,在書架前擺一張長案來相對習字,明明身在帝王宮闕之中,卻能尋出家的味道。

“玉玠哥哥,”她隔水遠眺宮牆,“時間久了,我慢慢變老,你會不會納妃?”

“不會。”韓玠答得斬釘截鐵 。

他怎麼如此篤定,想都不帶想的?謝璿心裏沒底,“為什麼?”

這還用問嗎?韓玠心內失笑。

舍去永世求來這一生的圓滿,多少時光都嫌不夠,半點都不容旁人打攪。每一個跟她相伴的日子,都是生命中剩下為數不多的圓滿時光,那樣彌足珍貴,他哪裏舍得浪費?時光流逝,年華漸去,他牽著她的手漸漸變老,對她的愛也隻會與日俱增。

隻是這些,韓玠都不會告訴謝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