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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 章
酒吧老板告訴我說有人要包養我的時候，我正為媽媽的醫藥費著急。大冬天，媽媽一個人從樓下運煤球到樓上，天太冷，連骨頭都凍實了，打一下彎都不行，媽媽就這麼抱著滿懷煤球從樓上滾下來，摔斷了左腿。當時是下午三點多，上班的人早走了，下班的人還沒回來，媽媽就這麼清醒地疼痛著，身上還壓著煤球，等來了下午五點下班的隔壁阿姨。
我們家很窮，用不起集體供暖的暖氣，而且我來到日本之後，媽媽嫌家中隻有她一個人，更是不可能去交那一個月一千多元將近兩千元的取暖費了。我們沒什麼親戚，她又好強，是決計不會叫誰幫忙搬煤球上四樓的。在家裏，這一直是我的工作，而我來到日本後，這些都壓在媽媽日漸衰老的肩膀上。
窮，骨折後住院費醫藥費都交不起，媽媽掙紮著要出院，要不是鄰居阿姨打電話給我，我同媽媽遠隔海峽，連這些都不知道。再怎麼也不能耽誤媽媽的病情，醫生說，因為延誤了救治，媽媽的腿情況本來就很不好，如果再不好好治療，可能導致癱瘓。癱瘓對任何人，都不啻晴天霹靂，對我和媽媽更甚，所以無論如何，我要湊夠給媽媽治病的錢。
可是從哪裏拿出那麼多錢呢？我們沒有親戚，朋友也不多，街坊鄰居能照顧媽媽到現在已經很好，他們也不富裕，哪裏能借錢給我們呢？我算了算，前前後後的錢加起來最少也要五萬塊，可是我知道，家裏的存折上最多隻會有四位數的存款。到日本之後，除了必須待在畫室的時間，我都外出打工了，最多時一天打五份工，早上四點開始送牛奶，到淩晨兩點還在幫便利商店卸貨。掙來的錢除了交學費買畫具，其餘的都彙到家裏。可是沒想到，我以為很多的錢，在一場大病麵前，竟然如此杯水車薪。
我自小便學會並習慣利用一切機會賺錢。幫同學寫作業，幫同學給遊戲練級，低價倒賣盜版碟片，甚至跟大人一起買賣黑彩票。被老師抓個正著開會通報批評不是沒有過，見到警察就跑也幾乎成了本能。媽媽心裏一直內疚沒有辦法給我殷實安穩的生活，但其實我不計較，我和媽媽相依為命，在這世界上，沒有比這更重要的事情。
所以被包養對我而言也不是什麼大不了的事情。酒吧裏不是沒有MB，有時候受了傷，還是我背他們去的醫院。大男人能屈能伸，解一時緊急，其實不必那麼計較可有可無的貞操。
隻是為什麼我告訴老板我想跟金主見麵的時候，我心裏最深的那個地方，那麼那麼疼？
見麵的地方是一家法式餐館，避開鬧市區的一條林蔭路，遍植著櫻樹。他直接派車去酒吧接來了我，一路上，從司機到保鏢，都是客氣又疏離的。我明白，他們在鄙夷著我，其實我自己也覺得自己沒出息呢。上個月剛剛過了十九歲生日，無論如何算是個男人了，可是，我竟然要靠賣身來救自己的媽媽。而且，我更清楚的明白，我今天來，並不是答應被包養，而是，談條件。
他早就在等我，看到我來，站起身替我拉開椅子。我皺著眉頭，忍了又忍還是蹦出一句：“我不是女人。”
他似乎很驚訝，愣了一下之後笑開了。“抱歉，舊習慣改不掉。”他說，“以後我會注意。”
有錢人裏像他這般客氣的實在少見，我這才打起精神仔細觀察他。剛剛一進來我便有些驚訝，以他這般英俊瀟灑風流倜儻，多金又帥氣的有為青年，合該隻在少女漫畫中出現，勾勾小指便是流鶯萬千，怎麼還用得著包養這般強權的手段？我見多了腦滿腸肥的大款，也看膩了獵物還未得手便動手動腳的金主，心裏做好了表麵歡笑內心鄙薄的準備來的，可沒想到幾句話，我的準備竟然全如春水，浩浩蕩蕩東流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