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段(2 / 3)

司文勉用完手帕,照例將其團成一團,塞回父親的口袋裏,然後探乾坤袋似的在其中摸個不停。

司遠陽問他:“摸著了什麼?”

司文勉將那口袋內膽往外一扯,仿佛吐了舌頭:“什麼都沒有。”他頓了一頓,問道:“你坐在我房間裏幹什麼?”

司遠陽道:“也沒有什麼,就是你哥哥叫你這一個月都要呆在家裏,不許出門。不過現在他們在外麵設了崗,你想走也出不去了。”

司德勖認為父親在教育弟弟的事情上太昏聵了,自己屢發忠言都要逆父親的耳,故而今天上午籌劃萬全,對父親來了一個鞭辟入裏的諷諫。司遠陽帖然無詞,隻有一字:“好。”頗有古書上昏君“善哉!”之風範。

司文勉一聽,驚駭地上下顎合不攏,仿佛被牙醫生的口撐撐著:“怎麼會!我前頭回來的時候還問看到那站崗的呢,很隨便的,根本不是個看管犯人的樣子。大不了明天給他一點錢就行了,照樣可以出去。”

司遠陽意味深長:“哦,原來你早就留心好了。”他頓了一頓,忽然問道:“你曉得現在別人給我安了什麼罪名?”

司文勉道:“通敵罪嘛。欲加之罪,何患無辭,王廣海要害你,找一個罪名實在是太容易啦!”

司遠陽望了他,一笑:“你的腦袋很清楚的嘛,倒是不笨。”

司文勉覺得父親諷刺自己笨,往床上一躺,拿腳蹬父親的肚子:“我要睡覺啦,累死了!你不要呆在這裏,大漢奸。”

司遠陽捏著他的腳,做出猙獰怒容:“好呀,我名氣橫豎壞透了,現在索性就欺負你一下,教你曉得厲害。”說著作勢要撓他腳底心。

司文勉幾乎是同時條件反射似的咯咯笑起來,別人還沒撓,他就癢上了。而預料中的動作始終沒有落下來,他睜眼一看,發現司遠陽正凝神端詳著自己。

他心裏咯噔一下的同時,司遠陽俯下`身來,投下一片巨大的陰影。溫熱的鼻息噴在他的麵頰上,寬大的手掌愛憐地反複摩挲著他的頭皮,雙眼長久地注視著他。

司文勉一推,對方就離開了,仿佛不敢開罪他似的躲開了。他似乎曉得對方想幹什麼,又似乎不曉得,或者說,不願意曉得,曉得了而不願意。他發現不能裝作看不懂了,索性眼睛一閉,采取他大哥司德勖慣用的精神勝利。

房門被輕聲帶上,鋪滿地毯的地板聽不出遠去的腳步聲,但那種強烈的壓抑感已經不在。

司遠陽走出房間,心中不知為何升起了一種強烈的預感,卻不知究竟是什麼,隻是令他傷感,心中空空。

司文勉這個花花公子對當前的局勢有自己的考量。父親畢竟沒有定罪,現在除了王廣海,誰也不敢冒頭來說他有罪。既然罪名沒有坐實,站門崗的就成不了獄卒,不可能密不透風。他賄賂了門崗,果然,於某天下午偷偷溜了出去。

他先去了吳三公館,結果發現平日的好友、賭友的神情是恰如其分的生疏,麵帶有節製的微笑。笑是笑著的,隻是偷工減料,潦草塞責,害怕笑痛臉皮似的。

平日他來,受的都是眾星拱月的待遇,眾人有說有笑,玩笑話、渾話、恭維話,種種雜陳,氣味仿佛夏天的廁所,老遠就恭候著他。而現在已入秋了,這氣味怕冷,都縮起來了。

司文勉玩了一會兒,便覺懨懨無趣,告退了。

他想去安公館找安東明,誰知管家姚盛出來告訴,老爺出門了,談生意。

司文勉咬牙切齒,心裏的憤怒像戰時的物價,每走一步就在飛漲:“真是好樣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