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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一、
蕭繁坐在酒店豪華套房內的落地窗前，將自己安心地籠罩在煙霧繚亂中。這個城市的黑夜總是來得比預期的要早，霓虹燈肆意地綻放，似乎是在竭盡所能地將人們的目光從孱弱的月光裏捕捉回來。這樣的時代，還有多少人會記得時常駐足流連一下天際一方的陰晴圓缺，也許每一年也不過至多一次。星光對於這片夜空而言更是一種奢侈，繁華早已將空靈埋葬。
這片天空無疑是寂寞的，年複一年，它的黑夜愈發得沉，至少在蕭繁的眼裏是如此。這些年來，他獨自發呆的時間日漸地多起來，人就是這般難以滿足，物質越充裕，精神世界便被襯托得更加脆弱。蕭繁時常能夠感覺到從骨頭裏透出的那股寒冷，即便是在夏季悶熱的夜晚，他仍然覺得身體裏是空空的，靈魂落寞地蜷縮在胸口那個小小的角落裏。
手裏的煙快燃盡了，蕭繁抖了抖指尖有些發燙的煙灰，對著一塵不染的鏡麵中模糊的人影自嘲地笑了笑。曾經有一階段強迫著自己戒煙，這兩年重操舊業，竟已不習慣，嚐試著換過數種牌子，終究是找不回過去的感覺。所以蕭繁現在抽煙，常常隻是點燃了任憑它慢慢消耗，時而吸上兩口也絕不會納進肺裏去。
幾年以前，有個男孩對他說，別抽煙了行麼，我氣管受不了。第一次聽到這話的時候，蕭繁隻是戲謔地笑了笑，深深地吸了口煙故意湊到他麵前好一番吞雲吐霧。對方的反應很是讓他滿意，捂著口鼻痛苦地咳嗽，一聲比一聲更烈，瘦弱的身體橫倒在麵前。
蕭繁就這樣無動於衷地看著男孩的個人表演。他有著可怕的自知之明，對於殘虐有一種於生俱來的變態追求。指尖的煙灰落下來，烙在男孩的胸口上。那是一個燥熱的夏天，高溫在光滑的皮膚上頃刻間便熨出小朵的花，殘忍而美麗。煙灰一再地落下來，花開不休，直至湮滅。又過了很久，咳嗽聲止住了，蕭繁意外地沒能從他口中聽到一聲慘叫甚至微微的不滿和呻[yín]。他並沒用多大的力氣就拽起男孩的頭顱，一張略微慘白的臉上寫著很漠然的神情，眼睛裏是一種發寒的光。蕭繁細細地品味，用手指在他的眼角找到一顆還來不及蒸發的眼淚。
有一刹那蕭繁感覺到自己的心髒突兀而劇烈地抽[dòng]了一下，餘後微微的刺痛。等到回過神來的時候，男孩已經被他重重地抱在懷裏。他早已經說不清當時的心情，無關乎同情或是自責，也許隻是難得的情動。至此以後，蕭繁再沒在他麵前抽過煙。
如今每點起一支煙，便會不由自主地想起那時候的事。蕭繁不知道，自己是不是為了思念才去抽煙。渾渾噩噩的兩年竟然教會了他去思念，這個他向來都不屑一顧的字眼。
背景裏浴室的流水聲突然止住了，過不了幾分鍾，穿著黑色浴袍的男孩悄聲地走了進來。蕭繁的旋轉座椅緩緩地轉了一百八十度，目光冷冷地落在今夜的玩物身上。男孩清透的眼神在遇到那抹寒光的一瞬間變得慌亂與膽怯，腳上像是灌了鉛似的沉重。
蕭繁很有耐心，對於這以後理所應當該發生的事情他從不著急。性是可以帶給他快樂的東西，從某種程度上說，它有著類似酒精的功用，在□□的一刻賦予超脫的快樂，醒來時一切照常，沒有失去什麼，也未曾得到什麼，空虛的軀殼依然如故，然而理智的反應總是比身體的本能來得遲頓許多。
他是習慣玩弄情趣的人，視覺的感官刺激來得直接而誘惑，明明觸手可及卻往往玩味地把時間押在單純的欣賞上。他的眼光無疑是高的，永遠隻會對那些漂亮得不像話的男孩產生興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