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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 章

“思文師兄,有施主遞了拜帖,指名要見您,現在上清殿等候。”

“勞煩思明師弟傳話,等念完這段經,就到。”

“那師兄您可快點兒,師父也在那兒。我就先走了。”

“知道了。”

山中的日子,清靜安寧。除開齋醮科儀,每日抄抄經書,灑掃觀中屋舍,或是在山中走走——日子就這樣過去了。

算來,這已經是第三個年頭了吧。

收拾完案上的經書,拿了拂塵,出山房。

“老朽這一世攏共收了二十一個弟子,思文入門時排十九。人麼,總是貪戀紅塵繁華迷亂,弟子們走的走散的散,如今隻剩七個。唉。”

“主持無須煩憂,那是他們與道無緣,強留隻會擾了道場清淨。”

“幸而貧道知天命這一歲遇上思文。也是上天眷顧,衣缽後繼有人了。”

“思文道長還未入道時就通曉典籍,遠近聞名,連老師也敬他幾分,常說其文章極好,靈性……”

“師父,弟子來了。”

“思文,有貴客到,還不見過?”

“施主安好。”聲音如噎喉中,行禮拱手,微微顫唞。

“思文道長,三年不見,別來無恙?”依舊清冽如水的嗓音。

他,還是來了。

“思文,這位蘇違施主既與你是故交,也不妨礙你敘舊了,秋日山中景致甚好,帶施主四處轉轉吧。為師要下山去白雲觀一趟。”

“是,師父好走。”

送住持出殿,閉目良久。身後突然的擁抱,一如往昔的溫暖延伸開來。

“你……”

“方宣,你瘦了。”

“何必呢。”悠長的歎息仿佛是從古井傳出來的,幽然,縹緲。原來回憶和留戀到最後真的就隻剩無奈了。

山風從道袍寬廣的袖中灌入,蘇違突然覺得,眼前的這個人比三年前還要抓不住,似乎下一刻就會隨風飛走。平靜的神色,比之方才上清殿中的恭順有禮,隻能讀出冷清,別無其它。

“方宣,聽說你現在是高功了,上個月還主持大回向科儀。廣弘住持有意推你做監院,為何拒絕?”

“施主,在下道號思文。高功,監院不過是觀中職務,虛名罷了。既出凡塵,早已放下名利,尋常道士與天師真人哪有分別。”

“既然已經放下,為什麼不韜光養晦,還要在辯經大會勝了梅花觀掌院?如此鋒芒畢露……”

“施主多慮,隻是出家人一起論道而已。如無別的吩咐,恕思文告退了。”行禮轉身欲去,道袍寬廣的袖子被一隻手急急拉住。

“思文道長,在下魯莽,不是有意冒犯。帶了一壺酒,和我喝一杯再走。喝完這一杯,我……就下山了。”

“雲台山天公觀屬全真一脈,恪守清規。若我是正一教弟子,也就陳您好意了。實在抱歉得很。”一字一頓。拂塵一揮,打開蘇違的手:“告辭。”轉身往山房去。

蘇違痛得低呼一聲收回手,不肯罷休:“沅非懷了孩子,快出世了,請道長賜名吧。這也是六年前的約定——按約行事,總不算過分。”

聽得這句,思文身形一頓,微微轉過臉來,又背過身去:“那是自然。”

蘇違眼看著他離開,斜陽晚照,獵獵山風揚起青色道袍——那個人已不是凡間能有的人物了,難道還奢望人在情在嗎?連和我說幾句話都這樣難,遑論喝酒呢。

再也回不去了。那個年輕人已經不在了,取而代之的是那個道法精深,神色始終冷清的全真道士。

手上辣辣地疼,嗬,道家的拂塵當真厲害。

思文回到山房,翻開《黃庭經》,卻覺得滿心煩躁。細細硏了墨,鋪開紙箋,提筆想了半晌,寫下兩個字。

“施主,施主留步!”

蘇違才出山門,聽得身後有人喊,卻見一個小道士氣喘籲籲捧著些許物事朝他一路跑來。不禁笑笑,揖道:“道長有何指教?”

“這是思文師兄打發我送來的。說難得故人來探望,給您回禮。”

一封信函,一個……

“這是何物?”

“龍鳳鏡。”

接過手反複打量:“鏡子?”

“此物為桃木所製,不能與尋常鏡子相比。不過放在臥室之中,確保家庭和睦,增進夫妻感情……”小道士一本正經,說幾句話頭還微微晃著,像極了私塾小兒誦詩。

龍鳳鏡麼?原以為你入了道,前塵往事就像煙雲一樣散了,誰知你是把它刻在這裏——入木三分。嗬。

收斂心神,笑著問:“請問道長是何時入此觀的?”

“不敢稱道長,施主叫我思明就成,”小道士沒了剛才那副一本正經的模樣,憨笑著撓撓頭:“思明從小在觀中長大,到十歲上行了戒禮,才入道一年而已。”還是少年稚嫩的嗓音,難怪說起夫妻之情半點臉紅的樣子都沒有。

“思文出家也才三年,可見道法深淺不以時長時短妄論。思明,替我謝過你家師兄。蘇違就此拜別。”深躬一揖,從容下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