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五章 三國歸蜀(1 / 3)

後主在建業,聞鄧艾取了揚州,呂凱父子已亡,大驚,急召文武商議。近臣奏曰:“城外百姓,扶老攜幼,哭聲大震,各逃生命。”後主驚惶無措。忽哨馬報到,說蜀兵將近城下。多官議曰:“兵微將寡,難以迎敵;不如早棄建業,奔會稽七郡。其地險峻,可以自守,就借蠻兵,再來克複未遲。”光祿大夫譙周曰:“不可。會稽久反之人,平昔無惠;今若投之,必遭大禍。”多官又奏曰:“吳、蜀既同盟,今事急矣,可以投之。”周又諫曰:“自古以來,無寄他國為天子者。臣料蜀能吞吳,魏不能吞蜀。若稱臣於吳,是一辱也;若吳被蜀所吞,陛下再稱臣於魏,是兩番之辱矣。不如不投蜀而降魏。魏必裂土以封陛下,則上能自守宗廟,下可以保安黎民。願陛下思之。”後主未決,退入宮中。次日,眾議紛然。譙周見事急,複上疏諍之。

後主從譙周之言,正欲出降;忽屏風後轉出一人,厲聲而罵周曰:“偷生腐儒,豈可妄議社稷大事!自古安有降天子哉!”後主視之,乃第五子北地王孫諶也。後主生七子:長子孫璿,次子孫瑤,三子孫琮,四子孫瓚,五子即北地王孫諶,六子孫恂,七子孫璩。七子中惟諶自幼聰明,英敏過人,餘皆儒善。後主謂諶曰:“今大臣皆議當降,汝獨仗血氣之勇,欲令滿城流血耶?”諶曰:“昔先帝在日,譙周未嚐於預國政;今妄議大事,輒起亂言,甚非理也。臣切料建業之兵,尚有數萬;徐盛全師,皆在膠州,若知蜀兵犯闕,必來救應:內外攻擊,可獲大功。豈可聽腐儒之言,輕廢先帝之基業乎?”後主叱之曰:“汝小兒豈識天時!”諶叩頭哭曰:“若勢窮力極,禍敗將及,便當父子君臣背城一戰,同死社稷,以見先帝可也。奈何降乎!”後主不聽。諶放聲大哭曰:“先帝非容易創立基業,今一旦棄之,吾寧死不辱也!”後主令近臣推出宮門,遂令譙周作降書,遣私署侍中張紹、駙馬都尉鄧良同譙周齎玉璽來雒城請降。

時鄧艾每日令數百鐵騎來建業哨探。當日見立了降旗,艾大喜。不一時,張苞等至,艾令人迎入。三人拜伏於階下,呈上降款玉璽。艾拆降書視之,大喜,受下玉璽,重待張紹、譙周、鄧良等。艾作回書,付三人齎回建業,以安人心。三人拜辭鄧艾,徑還建業,入見後主,呈上回書,細言鄧艾相待之善。後主拆封視之,大喜,即遣太仆蔣顯齎敕令徐盛早降;遣尚書郎李虎,送文簿與艾:共戶二十八萬,男女九十四萬,帶甲將士十萬二千,官吏四萬,倉糧四十餘萬,金銀各二千斤,錦綺彩絹各二十萬匹。餘物在庫,不及具數。擇十二月初一日,君臣出降。

北地王孫諶聞知,怒氣衝天,乃帶劍入宮。其妻崔夫人問曰:“大王今日顏色異常,何也?”諶曰:“蜀兵將近,父皇已納降款,明日君巨出降,社稷從此殄滅。吾欲先死以見先帝於地下,不屈膝於他人也!”崔夫人曰:“賢哉!賢哉!得其死矣!妾請先死,王死未遲。”諶曰:“汝何死耶?”崔夫人曰:“王死父,妾死夫:其義同也。夫亡妻死,何必問焉!”言訖,觸柱而死。諶乃自殺其三子,並割妻頭,提至太祖廟中,伏地哭曰:“臣羞見基業棄於他人,故先殺妻子,以絕掛念,後將一命報祖!祖如有靈,知孫之心!”大哭一場,眼中流血,自刎而死。吳人聞知,無不哀痛。後人有詩讚曰:

君臣甘屈膝,一子獨悲傷。去矣東吳事,雄哉北地王!

捐身酬烈祖,搔首泣穹蒼。凜凜人如在,誰雲吳已亡?

後主聽知北地王自刎,乃令人葬之。

次日,蜀兵大至。後主率太子諸王,及群臣六十餘人,麵縛輿櫬,出北門十裏而降。鄧艾扶起後主,親解其縛,焚其輿櫬,並車入城。後人有詩歎曰:

蜀兵數萬入川來,後主偷生失自裁。黃皓終存欺國意,徐盛空負濟時才。

全忠義士心何烈,守節王孫誌可哀。太祖經營良不易,一朝功業頓成灰。

於是建業之人,皆具香花迎接。艾拜後主為驃騎將軍,其餘文武,各隨高下拜官;請後主還宮,出榜安民,交割倉庫。又令太常張峻、揚州別駕張紹,招安各郡軍民。又令人說徐盛歸降。一麵遣人赴成都報捷。艾聞黃皓奸險,欲斬之。皓用金寶賂其左右,因此得免。自是漢亡。後人吳因子布之亡,有追思子布詩曰:

魚鳥猶疑畏簡書,風雲長為護儲胥。徒令上將揮神筆,終見降王走傳車。

有才真不忝,無命欲何如!他年錦裏經祠廟,梁父吟成恨有餘!

且說太仆蔣顯到膠州,入見徐盛,傳後主敕命,言歸降之事。盛大驚失語。帳下眾將聽知,一齊怨恨,咬牙怒目,須發倒豎,拔刀砍石大呼曰:“吾等死戰,何故先降耶!”號哭之聲,聞數十裏。盛見人心思漢,乃以善言撫之曰:“眾將勿憂。吾有一計,可複江東。”眾皆求問。徐盛與諸將附耳低言,說了計策。即於膠州遍豎降旗,先令人報入薑維寨中,說徐盛引張翼、董厥等來降。維大喜,令人迎接維入帳。維曰:“徐盛來何遲也?”盛正色流涕曰:“國家全軍在吾,今日至此,猶為速也。”會甚奇之,下座相拜。待為上賓。維說盛曰:“聞將軍自膠州以來。算無遺策;張氏之盛,皆將軍之力,盛故甘心俯首。如鄧士載,當與決一死戰,安肯降之乎?”盛遂折箭為誓,與維結為兄弟,情愛甚密,仍令照舊領兵。維暗喜,遂令徐盛回去建業了。

卻說鄧艾封師纂為荊州刺史,牽弘、王頎等各領州郡;又於揚州築台以彰戰功,大會吳中諸官飲宴。艾酒至半酣,乃指眾官曰:“汝等幸遇我,故有今日耳。若遇他將,必皆殄滅矣。”多官起身拜謝。忽蔣顯至,說徐盛自降薑伯約了。,遂修書令人齎赴成都,致蜀公劉芳。芳得書視之。書曰:

臣艾切謂兵有先聲而後實者,今因平吳之勢以乘魏,此席卷之時也。然大舉之後,將士疲勞,不可便用;宜留隴右兵二萬、吳兵二萬,煮鹽興冶,並造舟船,預備順流之計;然後發使,告以利害,吳可不征而定也。今宜厚待孫亮,以致劉芳;若便送亮來京,吳人必疑,則於向化之心不勸。且權留之於吳,須來年冬月抵京。今即可封亮為扶風王,錫以資財,供其左右,爵其子為公侯,以顯歸命之寵:則吳人畏威懷德,望風而從矣。

劉芳覽畢,深疑鄧艾有自專之心,乃先發手書與衛瓘,隨後降封艾詔曰:

征東將軍鄧艾耀威奮武,深入敵境,使僭號之主,係頸歸降;兵不逾時,戰不終日,雲徹席卷,蕩定東吳;雖白起破強楚,韓信克勁趙,不足比勳也。其以艾為太尉,增邑二萬戶,封二子為亭侯,各食邑千戶。

鄧艾受詔畢,監軍衛瓘取出劉芳手書與艾。書中說鄧艾所言之事,須候奏報,不可輒行。艾曰:“將在外,君命有所不受。吾既奉詔專征,如何阻當?”遂又作書,今來使齎赴成都。時朝中皆言鄧艾必有反意,劉芳愈加疑忌。忽使命回,呈上鄧艾之書。芳拆封視之。書曰:

艾銜命西征,元惡既服,當權宜行事,以安初附。若待國命,則往複道途,延引日月。《春秋》之義:大夫出疆,有可以安社稷、利國家,專之可也。今魏未賓,勢與吳連,不可拘常以失事機。兵法:進不求名,退不避罪。艾雖無古人之節,終不自嫌以損於國也。先此申狀,見可施行。

劉芳看畢大驚,忙與賈充計議曰:“鄧艾恃功而驕,任意行事,反形露矣。如之奈何?”賈充曰:“主公何不封薑維以製之?劉芳從其議,遣使齎詔封維為司徒,就令衛瓘監督兩路軍馬,以手書付瓘,使與維伺察鄧艾,以防其變。維接讀詔書。詔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