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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第一章
你知道，小漁第一次坐飛機，硬是順了人兩罐王老吉。
你知道，小漁在集貿市場十塊錢買了五條內褲，穿了三年，洗的都快露腚了，還舍不得換。
你知道，小漁父母過世的早，沒有親戚朋友管他，七月份放暑假的時候，小漁為了賺生活費和學雜費，在建築工地搬了一個月的磚。
你知道，我回白馬市的時候，小漁在錦堂盛車行當銷售顧問，剛領了第一個月的工資，怕我住的酒店服務不好，非要給我換家五星級酒店……
說到這兒，趙元任頓了一下，嘴角彎起類似柔和的弧度。
“恩，然後呢？”
林海東目不轉睛的盯著他，在適當的時候，追問。
趙元任回過神，帶著淡淡的笑容，又開始滔滔不絕說起他的外甥艾小漁。
其實，趙元任不是個多話的人，從某種程度上說，他甚至可以算得上沉默寡言。
林海東想起當年剛剛入伍的趙元任——沉默，謹慎，不知什麼原因，和每個人都保持著一定的距離。
在那個年代，在那個我們還高唱“學習雷鋒好榜樣”的年代，在那個人們眼中隻有偉大領袖，領袖隨口一句話，都會被當成最高指示貫徹實施的年代，在那個不管城裏鄉下，家家戶戶努力為實現共產主義社會奮鬥，親密的像一家人的年代，這樣的疏遠是不合時宜，而且另類的。
那時他們隸屬西南軍區某師，林海東跟著一群綠軍裝，胸`前別著大紅花的新兵蛋子從火車車廂裏跳下來時，人人都興奮的兩眼放光，林海東咧嘴伸了個懶腰，一順手，胳膊就搭在身邊未來可能是親密戰友的人肩膀上。
“我叫林海東，小名蛐蛐兒，你呢？”
那人的肩膀微微一抖，“趙元任。”
他們的相識，正是從這次搭訕開始。
“小名呢？”這個趙元任回答的真是簡潔啊！連臉上的表情都沒變，還帶著那副麵對階級敵人才會有的冷酷，林海東覺得自已吃虧了，“你小名叫什麼？”
趙元任眨眨眼睛，自始至終，他的眼睛都粘在隊伍前麵整隊的軍官身上，那種眼神，林海東看著說不出的熟悉——為支援朝鮮越南抗擊美帝國主義，中國老大哥寧可自已勒緊褲腰帶，也要把省出來的糧食武器等物資及時送到無產階級兄弟國家手中，支援完兄弟國家，中國老大哥基本上家無存糧，那些年明明都是大豐收年，村裏人卻都得挨餓，小名蛐蛐的現任新兵蛋子林海東，帶著村裏一群拖鼻涕的小蘿卜頭們去地裏挖野草時，無數次從那些小臉皸裂，惡狠狠的垂涎籃子裏野菜的小蘿卜頭眼睛裏看到過。
“沒。”
趙元任搖頭。
林海東不相信，“你騙我！”
“真沒！”
趙元任又搖了搖頭，然後，如林海東所願，慢慢轉過臉，雖然臉上還是沒有笑意，可表情明顯很誠懇。
新兵動作遲緩拖遝，在趙元任一直注目的軍官和一些老兵的約束下，慢慢站成幾長溜，廣場左邊停著的軍用小吉普裏，鑽出一位花白頭發，背脊直挺的老軍人，新兵們開始竊竊私語，那位老軍人伸手虛按了一下，站在他身邊的軍官兩腳一磕，“立——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