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歸秋至。
雷鳴石挑著水，倒進食堂外麵的第一口大陶缸。
對麵的四口小瓦缸，空空如也。
牆上的四根木榫，也空蕩蕩的，沒有任何姓名牌了。
食堂隔牆外麵的四口大陶缸，第一次同時出現滿滿的四缸水。
“我的姓名牌終於和海學長掛在同一邊了！”雷鳴石對自己的姓名牌行了一個注目禮，“但這僅僅是開始！”
他記得食堂總管說過，如果他不能堅持每天挑夠，他的姓名牌就會被從牆上摘下，讓木榫上變得空空如也。
他現在的任務是，在每一天的黃昏，食堂結束各種雜事之後，他的大陶缸裏還能保持滿滿的一大缸水，因為每天清晨，是食堂雜役的用水高峰期，食堂不能等待挑水工們從山腳挑上來。
二、三、四級的大陶缸從小到晚盡量保持滿缸的狀態，以備不虞。
他努力地和他們挑一樣多的水，目的不隻是為了美觀！
想想吧，三口大陶缸，裏麵的水不時地升升降降，整個壽比山學宮的四洞師徒都指望著這三口大陶缸呢！
當他能成為其中的一分子，心中的喜悅油然而生。
夜裏，回到弟子宿舍，他把他在小瓦缸上的木榫中穿過的姓名牌一字攤開，懷裏的那塊姓名牌也放在了一起。
他的開始如此平凡，一個人五塊不同的牌子，其中有一塊是海絲燕刻寫的，一塊是掌院師尊刻寫的。
他們在幫他。他看到了他們的幫，也看到了自己的成長。
他把他們疊好，擱在靈寶老人的竹戒尺下麵。
雷鳴石終於結束了“蛤蟆跳”的聯係，恢複了正常的挑水生活。
手腳的筋骨比以前更強了，沉重的水桶可以牢牢地把握在手中了，即使來回奔跑很多趟，他也能控製住水桶的提把，讓它不再脫手而出！
……
一日又一日，雷鳴石在山道上上下下地穿梭。
間或看見小侍童單手提著一個裝滿了的木桶急速上山。
他們之間連話也來不及說，就會交錯而過。
雷鳴石繼續在空無一人的石階上往山下奔。
海絲燕、三、四級挑水工和他之間則往往交流一個笑容。或者一個點頭，然後各自奔忙上路。
挑水們上山、下山的身影和同樣挑水的他交錯而過。
雷鳴石繼續在暫時空無一人的石階上下山、上山。
對於雷鳴石來說，生活就是不斷地交錯而過。友誼也是。
深夜，一把刀已經入睡。雷鳴石卻衣不解帶地在刻字。
細微的簌簌聲在宿舍中微不可聞，但有時候一把刀會驚醒，並且發一通無名火，但更多的時候他會選擇避過油燈的光，側身而睡。
和他在一起四年，一把刀必須忍受，因為他和一把刀在一起也是四年。
這就是他的做人邏輯。
雷鳴石從不解釋，他不再願意在他們的注視下刻字。他們有的比他優秀，有的刻字已經和他半斤八兩。他需要獨自一人刻字。
夜籟偶爾傳來，他的感覺比白天和夜裏更加地精微，這種變化直接地體現在了刻字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