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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齊良緣
燕紛飛其實並不姓燕,也不名紛飛。
他本名齊,從輩姓良,老年得子的父母給他取了一個緣字,代表這難得的緣分。
所以燕紛飛本名是齊良緣,可每當他聽到人家喚他良緣時,總是撇頭苦笑。
「我這一世良緣,恐怕都被這名字給用盡了。」語畢,仰頭乾去一杯辛辣茅台。
燕紛飛說,他將良緣這兩個字,送給了人。
名字怎麽能送呢?聽到人家這麽問道,燕紛飛隻是又叫了一壺酒,溫在手心裏頭望著水光發愣。
「怎麽不能?連心都可以送了,區區一個名字,還怕送不出去嗎?」鬆手。
地上破裂出一片酒香,沾著銀白瓷瓶銳利的冷光全灑在地上,燕紛飛把酒摔了,逕自拂袖離去。
偏偏送來一瓶梨花釀,讓他想起杭州的芬芳。
也好在這裏離杭州太遠,小小一間客棧拿不出杭州花釀出的杭州酒,不然燕紛飛或許早就提劍到廚房一刀一個抹喉。
杭州梨花釀是齊良緣最愛的酒,也是燕紛飛最恨的酒。
好事壞事,全部瑣碎的記憶都混著梨花香,擾得他即使是離開了杭州,還是不能一夜安寧。
輾轉反側,心裏想的全是那同一個人。想起了初遇時的驚愕,燕紛飛笑;想起一路上的溫然軟語,燕紛飛笑的更開心;
想起最後那人用了他給他的名字,將自己栽贓嫁禍後一臉平淡的對自己說:「良緣,這生我們是不曾有過,想必來生、你亦不願。」
燕紛飛笑彎了腰,在一片冰天雪地,雪被他一片殷紅的熱血給溶著。
「良緣這名字既然早已送你,又何必在此時拿出來說笑?」刺骨的風潑灑,齊良緣抬頭看著洗白的澄空,一對燕行從他眼皮底下掠過,在燕隊的後頭,落了一隻。
紛飛燕。
「良緣,是我負你。」嘴如是說,但握在他手裏的劍,齊良緣卻不見他有鬆開的意思。
齊良緣突然懂了。
「你沒有負我。」抬頭,挺直了腰。「是我負了我自己。」
語畢,齊良緣破涕為笑,散盡全身內力,震的四方樹林瘋了似的竄搖,而這全部的騷動,最後都歸到一個人的體內。
「這、」那人驚愕,劍落,彷佛落在自己心頭上,削下了一塊心頭肉。
存在自己體內宛如身體一部分的內力被連根拔了出去,齊良緣一陣暈眩,卻死命咬牙撐著,沒有倒下去,臉上的笑容漠然全收了回來。
「燕君,你若是開口,我這身內力隻會為我惹禍,你還怕我不雙手奉給你?」
自己本就不是江湖人事,若是知道當年救了那老叟會搞自己惹出這一身腥,齊良緣寧願把自己良心割下丟在地上踏爛,也不去淌這混水。
「良…緣……」
良緣。
搖搖頭,「這世上已無懷著無上內力的齊良緣,你食了齊良緣,拿了他的內力,齊良緣死了。」這便是他這一生唯一愛過的人,接近他的目的。「從今以後,沒有齊良緣,隻有燕紛飛。」
良緣不齊,燕亦紛飛。
燕君,你若是開口要,哪怕是我身上的肉、骨,我都願意親手切下剁來給你。
但你千不該萬不該,糟蹋我的名字。
良緣盡了。
燕紛飛回到自己隨手撘的木屋,脫下鞋靴後縮進了幾層軟被中。這一屋陋室除了自己身上的衣服,最貴的就是這些棉被了。
燕紛飛怕冷,從他還是齊良緣時就怕。
可今日他鑽進的被窩冷的都硬成了石塊,燕紛飛扯下發帶,百般聊奈的在酒後的微熏中靜望窗外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