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時,老管家正好端著茶點從廳外踱進來。
一聽這哭聲,他驚惶抬頭,見隊長正舉槍指著輪椅上的阿恩,心一顫。
滿盤的食物狼藉落地,老管家跌跌撞撞奔進了書房。
阿恩很淡定地坐在那裏。
被黑洞洞的槍口指著,卻一點都沒慌。
沉默點起一支煙,抽了一口,她抬起眼,眼底裏盡是晶瑩的淚光。
噙著的淚在眼眶中不停打轉,硬是倔強地沒有落下。
她嗤笑。
夾著煙的手指想要撥開自己的長劉海,卻因為不住顫唞而放棄了。
“……他是我這輩子最信得過的朋友,卻殺了我在這個世上唯一的兩個親人……”
聲音哽咽低低,胸口劇痛。
她好難過,雙♪唇震顫呼吸,又覺得很可笑,咧開了嘴角。
她很難受。
但已經分不清到底是因為憤怒、悲慟心痛,還是之前吞下去的毒藥正在發揮作用。
“……若換作你是我……你會怎麼做……”
嘴角掛起笑,勉強扯動著,一股灼辣的熱流湧上喉嚨,幾乎衝口而出。
她忍不住蹙眉。
鎖緊的眉頭下,那雙漂亮的眼睛好絕望。
眉頭緩了開來,可是她鼻子發酸,眉頭又再蹙了起來。
血染紅了蒼白的唇。
顏色就像妖冶的薔薇一般濃烈。
看到這樣的她,隊長手裏的槍放下了。
他跟在威廉身邊多年,與阿恩也是老相識了。
威廉做過什麼他清楚得很。
若論恩怨對錯,背叛朋友的威廉確實不占理。
再加上阿恩已經這樣,沒有活頭了,他再怎麼也已經沒有了意義。
隻可惜……
他聽房中好仁慟哭,心裏唏噓,沉默了。
兩年後。
療養院裏。
暖陽下,風輕拂,樹枝搖曳,遠處的長椅上靜默地坐著一個人,如石刻的雕像一般,一動不動。
“夏誌貴早之前來過幾次,但是他不認得人,久了夏誌貴便不來了。”
好銘對六爺說罷,瞥向了也在旁的文浩。
兩年前,威廉死在了好仁懷裏。
好仁之前就一直因為阿捷和文朗的死內疚自責,阿恩為複仇殺了威廉後自殺,好仁承受不住那樣的打擊,最終還是鑽了牛角尖,瘋了。
之後,好仁一直在這個療養院裏休養,一呆就是兩年。
整天癡癡呆呆的,除了會自言自語問為什麼,誰他都認不得。
早前夏誌貴還會過來看看,但是後麵就徹底沒影了。
文浩也時不時會過來。
他計劃等好仁情況好一點就帶同好仁到國外去定居。
但是耗了整整兩年,好仁的病情毫無起色,無論他用什麼辦法都引不起好仁的注意,他的內心漸漸動搖,有點不想再等了。
他計劃明天就走。
今天來,是打算再看看好仁。
但是好仁嘴裏還是一直喃喃著那句為什麼,還是完全沒有理他。
他很失望。
他心灰意冷,獨自離開。
卻沒想,剛到療養院外麵的停車場上就見到了久未露麵的六爺。
這太突然。
看到六爺的那一瞬,他忽然地,又不想走了。
“你應該知道他這輩子都有可能認不出你吧?”跟同回來的文浩這樣對六爺說。
這雙總是帶點憂鬱的眼睛來了之後就一直盯著好仁的背,沒有挪開過。
末了,六爺說:“那又怎麼樣。”
說罷,人便朝好仁過去了。
他這兩年一直在國外收拾威廉留下的爛攤子。
好仁作為威廉的合法配偶,繼承了一切。
但是威廉這人並不如表麵,並不是什麼正當商人。
好仁根本扛不起的那些六爺都去替他扛了。
棘手的事情不少,所以,他現在才得以回來。
他知道阿貴不再來的真正原因。
他把到手的氏國際讓給了他。
作為交換,阿貴就跟好仁斷了。
這些,他都不會說。
因為他不想好仁鄙視他的卑鄙,更不希望好仁對以前心心念念的那份遺憾感情更加失望。
腳步,小心接近。
越是近了,六爺就越發覺得眼前此人此景對他來說是那麼地熟悉。
他仿佛看到了昔日被蔣偉年推下樓摔傷腦袋住進醫院的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