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實的淩越。因為他麵對的,是最真實的童遙。那個褪去一切浮華偽裝,單純的像個孩子一樣的童遙。那天淩越在賓館的陽台上抽煙,一支接一支,隻是覺得沒來由得心煩氣躁。一向冷靜自製的他居然有如此失控的時候,他自己也隻有苦笑的份。然後回到房間居然聽到隔壁有隱約的水聲。淩越以為醉的不省人事的童遙可能不舒服跑去吐什麼的,於是急忙跑到他的房間想看看他的情況,誰曉得,看到的,是一地的鮮血,還有血泊中已然不省人事的人。那一瞬的驚慌失措,淩越再也不想經曆第二次。幸好,他找到了邱旻。邱旻說,既然哥他那麼痛苦,讓他忘了吧。放下一切,從新開始。淩越本來不同意讓童遙接受催眠,說想等童遙醒來以後征求他的意見。邱旻卻尖銳的問了一個問題——你想再冒一次可能永遠失去他的風險麼?淩越妥協。現在,他卻如此慶幸這樣的決定。
“淩越,你在發什麼呆?”童遙拿手在淩越麵前晃悠,一臉不滿。
“沒,我們去吃飯。”防盜門緊閉,接連按了幾次門鈴都沒有回應。邱旻皺眉,掏出手機在通訊錄裏找到那個號碼,撥號,卻在撥號音響起的一瞬掐斷。重新把手機裝入兜裏。反正他不趕時間,偶爾等等也沒啥不好。衣角忽然被扯住,回頭,威廉瞪著它漆黑的大眼睛直搖尾巴。
“我知道你餓了。可是沒人開門,我去哪給你找吃的?”邱旻蹲下,摸了摸威廉的腦袋。溫熱柔軟的觸♪感,連帶柔軟了心底最脆弱的角落。邱旻其實不喜歡狗,就像大多數從醫的人一樣,他多少有點潔癖。又不是獸醫,哪裏犯得著管好自己的飯以後再去管一條大狗的飯。可惜童遙喜歡。童遙最喜歡撲在威廉身上,抱著大狗一起在客廳的地上打滾。陽光穿透落地玻璃在木地板上劃出一個個矩形框。有些落在童遙的發上,將發梢染成點點金黃,與威廉的毛色輝映。童遙臉上的笑,是邱旻從未見過的燦爛。掌心忽然傳來一陣伴著微癢的濕意。低頭,威廉正伸著舌頭將口水抹滿邱旻的手掌,對上邱旻的視線,大狗舔得更歡。
“誰讓你把口水弄得我滿手都是的!又臭又黏,想找死是不是!”邱旻瞬間炸毛。可惜威廉卻對邱旻的怒氣視若無睹,一轉頭,向另一側跑去。
“你給我回來!”邱旻在後麵一路趕。威廉是童遙的狗,不過前些天童遙不小心著涼感冒,淩越怕他整天抱著狗不肯好好休息,就把威廉送到邱旻那放一陣。要是威廉就這麼跑丟了,邱旻非被淩越扒皮不可。
“威廉——”邱旻剛跑到路口,就看威廉趴在一個人的腿上。然後是童遙驚喜的聲音。
“啊!阿黃你回來了!”威廉是純種的德國牧羊犬,本來是風灝讓手下養著的,後來看童遙喜歡就給了他。據說本來威廉很威風,欺軟怕硬的厲害,風灝手下有些小弟還吃過這條狗的虧。可偏偏,它很怕童遙,一看到他就像看到瘟神一樣躲得遠遠的。可童遙喜歡它,天天纏著它。直到有一天,童遙一口一個“阿黃”把一好好的牧羊犬鬧得四肢抽搐癱軟在地。兩年前,風灝在得知童遙的情況後,送來了威廉。邱旻告訴童遙,這條狗曾經陪了他很多年,後來因為身體原因不方便養狗就送給了一個朋友。現在那個朋友要結婚,女方不希望他帶著狗,於是威廉就回來了。邱旻說,這條德國牧羊叫威廉。童遙一愣,盯著大狗看了老半天。半晌,嘴裏冒出兩個字:“阿黃?!”威廉再次倒地。邱旻以為童遙會想起些什麼,卻是什麼也沒有。他天天抱著阿黃玩得不亦樂乎,連淩越都常常吃一隻狗的醋。
“……邱旻你也來了?”被阿黃舔了老半天,童遙終於看到站在陰影裏的邱旻。
“你和麗莎都不在,我隻能帶著威廉替你看門。”“我讓麗莎去買花了。院子裏太空,缺少色彩,而陽台上又隻看得到草地。對了,剛才淩越和我去超市買了些食材,他說他前些天向大廚討教了手藝,要讓我飽一下口福。邱旻你來的真是時候。”這裏是悉尼的華人區,童遙不用擔心他那努力了兩年依舊蹩腳的英語溜出去嚇人。
“淩越人呢?”“他去停車,我想走走,就早點下了車。結果沒走兩步,就被阿黃逮住了。”大狗用力舔了童遙的側臉,陽光下水漬赫然,“別鬧別鬧——邱旻,我們先進屋。”“好。”拐角的陰影裏立著兩條人影。
“我說過了,他現在過得很好。”本應該在地下車庫的人卻在此刻出現在街角。
“淩越,我很想揍你。”另一個男人的視線卻一直追隨著那道略顯削瘦的人影,直到他消失在門內。
“紀銘,現在的你,沒有資格。”“沒有資格?我為什麼會沒有資格?”紀銘回頭,冰冷的視線狠狠地瞪著眼前這個跟他從小一起長大,親密地可以穿一條褲子,卻終於背叛他的人,“你跟我說他死了!甚至還有醫院的死亡證明!”“……那是邱旻的提議。如果童遙想要獲得新生,他必須忘了楚向北,忘了白疏晨,忘了你。我和邱旻不過是路人,無關緊要。”淩越語氣淡然。他不是在辯駁,他並不認為他有向紀銘辯駁的必要。他隻是陳述事實。他隻是替童遙選擇了一條相對正確的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