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衍?不就是那個天天纏著顧大人不放的浪子……”
“噓,你小聲點。”先前那人把聲音壓得更低,故作神秘地道,“什麼纏著顧大人不放?那叫多情。他每天都來這謫仙樓兩遭,早晚各一次,就為了看顧大人上朝下朝。風雨不誤呢。”
“嘖,這麼癡情。那顧大人咋沒被他感動了?”
“人家是大人,當然不能這麼容易動心了。再說顧大人的脾氣誰不知道,整個一座大冰山。想捂熱他,難著哩。”
他搖頭,似在為楚衍的情路艱難歎息。
見旁人聽得專注,他得意地晃晃腦袋,便開始曆數楚衍的風流韻事。
說楚衍樣貌俊俏,儀表不俗。打馬長街過,滿城紅袖招。千紅閣的花魁謝小裳,向來不怎麼搭理人,那日偶然間憑欄一望便中意了楚衍,請他上樓一會。楚衍另有他事,當即口占一絕道:“嬌容托寶鏡,聲色倚春風。何恨無青鳥,蓬山夜路通。”詩中暗喻他晚間即將到來。當夜果真來到,與謝小裳就此結下情緣,出雙入對竟如夫妻一般。
說楚衍不僅琴棋詩書樣樣精通,而且慣會體貼溫存。曾與長春樓的盼盼姑娘交好,盼盼因花粉過敏生了桃花癬,楚衍不僅不嫌棄,反而百般延醫為她調治,日日與她一起讀書彈琴,窩伴了十來天,直到她病好才又往別家行走。因而青樓中傳出歌謠來,道是:“不願君王見,願得楚衍伴。”
說以前大家都隻道楚衍喜歡女人,誰知楚衍偶然間在謫仙樓上望見顧青鴻下轎回府,竟然就此一見鍾情,之後日複一日來酒樓等待,被問及時也不隱瞞,儼然要公開追求顧大人。
……
說得吐沫橫飛,盡管刻意壓低聲音,到高興處還是有一兩聲傳到楚衍耳朵裏。周圍人一邊聽得津津有味,一邊拿眼光瞄那故事的主角。
楚衍神情自在,好像旁人所說所看的都不是自己一般。隻管將桌上的茶水自斟自飲,豎著耳朵聽窗外動靜。
待到茶水由熱氣蒸騰變得發涼,他終於聽到街上傳來轎夫有節奏的走步聲。頓時精神一振,探著頭向外看去。
旁邊那些客人知道他這檔典故,立時猜到是顧青鴻下朝回來了,都跟著探頭往外看,想瞧瞧顧大人是怎麼位人物。騷動擴散開來,位子在裏麵的一些好奇的客人也起身湊到窗邊,在坐著的客人上方半傾了身子瞧。
酒樓外頭有做小生意的,和路過的行人,忽見酒樓窗口多出這許多腦袋,深感詫異,也就跟著探頭探腦地四處張望。
往來傳菜的夥計見這陣勢,歎了口氣。天天都來這麼一出,這顧大人回家還真是萬眾矚目啊。
一抬青布小轎被兩個轎夫搖搖晃晃地抬來,在眾人的目光浴之下不緊不慢地來到一座大宅子前。轎夫放下轎子,打開轎簾,一人欠身從中走出。
那是位年輕俊秀的男子,規整的黑色朝服結束得一絲不苟,袖口和衣擺下麵露出裏麵的紅色袍邊。除此之外,素淡得一件飾物也無。他下了轎,直起身子來站定,似是對自己的回府吸引了所有人注意習以為常,擺了擺袍子就要進府去。
剛走出兩步,忽然斜刺裏跑出一人,攔在他麵前,跪下道:“大人賞見!”
下人們不防,忙上前嗬斥道:“什麼人攔路?”
那人不管旁人,隻盯住了顧青鴻,重複道:“求大人賞見!”
他仰起頭來,年輕的臉上漲得通紅。身上似刻意裝扮過,雖然是平民的布衣粗服,看上去也很精神。
顧青鴻停住,偏頭看了他一眼。鴉翼般的長睫垂下來,播下一片陰影。問道:“你有什麼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