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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二
一
情莫問生死,緣勿論因果。
九天之下,四方塵惘。
清風過,浮雲落,寂寂孤鴻影。
問誰能,一世無傷,一世無錯!
……
北有玉龍峰,群山高聳,狀若遊龍。腹擁密林,尾指西南,連綿千裏。
莽蒼之巔,有十方潭,宛若龍睛。寒意淒冷,十裏冰霜,草木難生,鳥獸俱絕。
卻正是此絕境,時夜未明,白霧紛擾,有少年一人,獨行於山間亂草絕徑處。少頃,草漸低了,兩道孤枝空蕩,寒霧遠遠撲麵而來,嗬氣,幾可凝冰。
暫緩了腳下輕功,任是義父之前再三交托過此間境況,陌歸雲亦不禁倒吸了一口涼氣:“唉……這根本不是人應到的地方。”
歎氣歸歎氣,路還是要走的,陌歸雲一束青衣,踏入白霧間,繼續往前方十方潭行去。
雖然從小在玉龍峰腹地長大,然而這玉龍峰實在是寬廣得很,任陌歸雲十五年浪蕩於山間,也未曾真正攀登過十方潭絕頂處。當然,陌池管教之嚴亦是原因之一。縱是陌歸雲天賦異稟,登此峰頂也需三四日之久。在陌池每日十二時辰分秒必爭的嚴厲管教下,豈有偷暇四出乘涼之閑。
明明是一山之脈,跨過一線間,氣候卻仿如別世。漸適了清寒,腳下細沙軟軟,九天無雪無風,寒意卻由四肢百骸湧入,一絲絲滲入肺腑。陌歸雲忍住冷,皺眉往前,隻見遠方一點青煙嫋嫋,繚繞於枯樹兀石之上。
靠近了,枯樹兀石之後,有闊池碧潭,狀若圓石,遙不可見邊。再看水麵,竟是無風自搖,漣漪陣陣,清波如鑒。陌歸雲繞過石後,傾腰看去,朦朧水影上映照著的正是那張稚氣未脫的臉。
雙眉彎俏,睫羽烏墨。粉臉因凍而泛紅,垂發輕拂過潭麵。陌歸雲撈起散發,緊緊束在了身後,青巾繞成結,一閉眼,深吸一口氣,已是縱身沒入寒潭之中。
若說方才是風自四肢百骸湧入,如今便更是片片冰刀割肌刺骨,連心之痛。十方潭內寒意淩厲,遠遠超出人的想象,幾要被冰水冷至血脈逆轉,氣息紊亂。陌歸雲全身徒地劇顫,好不容易理順內息,張臂往水底潛去時已是在鬼門關前走過了一趟。
練武之人憑借內息潛於水底不是難事,雖說在寒流之痛下比往日艱難許多,但終究是可漸漸,順水而下。
十方潭,潭底明光若白日,耀目之光,似是桃源,更似天上人間。越往潭底潛去,光越明,出神於眩目盛景,身上的痛亦不覺了。不知過去多久,陌歸雲終沉到了底,也終於看清,那墜在白光中的,即使喪命亦要得到的物事——六芒冰晶。
六芒冰晶,作藥引,活死人,肉白骨;通經脈,平添數十載功力,傲絕天下。
……當然,關於六芒冰晶的一切不過陌歸雲是聽陌池一人道來的而已。至於真假,自然隻有探到了手,方可知真偽。自不是,陌歸雲如今,記得去想的事。
靠近看了,六芒冰晶不過拳頭大小,攥過六芒冰晶入懷貼身藏好,腹腔氣息亦近要耗至盡頭,陌歸雲雙足猛力一蹬,憑著水流的上升之勢,竭力往波麵處劃去。
白光漸淡了,碧波上濃霧隱約現於眼前。然正是此時,腹腔氣息亦已耗至盡頭,眼前一切模糊不清,往上之力再難維持,一口氣續不過來,水流汨汨湧入七竅,霎時似是要直直墜入水底。
失去神智前一刻,碧波潭邊有黑影伸掌拂去潭麵霧氣,如鯉魚般縱身躍下。冰潭內,一雙大手,穩穩阻去了下沉的勢。
就此昏迷。
……
身體有如在寒冰與烈火間浮沉,變化不定的體溫讓人即使昏迷仍是雙眉緊蹙,額上一次次泌出黃豆大小的汗滴,又一次次,被人柔柔拭去。
大抵是在那人大手再一次抹過額上時,陌歸雲突然抓住了那人衣角,半夢半醒喃喃道;“義父……義父,我好冷,不,好熱……”
“雲兒,雲兒。”陌池坐於陌歸雲床側,連喚了床上人數聲,仍見不得人醒,濃眉不禁深鎖。本打算讓歸雲上峰頂磨煉一下武藝與意誌,然十方潭底之酷寒,卻是陌池亦不曾料想的。陌歸雲在寒潭中強行停留太久,寒意入體,內熱上湧,一時半刻,也難得痊愈。
陌池歎了口氣,剛欲起身離去,卻見床上人雙眼緩緩半睜,雖是滿臉的病容,不過終究是清醒了。
“義父……六芒冰晶呢?”陌歸雲方睜眼,手上扯著陌池玄色衣角不放,抬眼望見陌池刀削般的臉龐,緊張問。
“雲兒,我跟你說過什麼?帶著你的命,與六芒冰晶回來。我有批準過你拿自己的性命來開玩笑麼?”見得陌歸雲蘇醒,陌池方才憂色隱去,取而代之的是嚴峻與責備。
“是,義父……是歸雲錯了,多謝義父救命之恩,咳。”陌歸雲想要撐起身,然病未康複,全身乏力,咳了幾聲,不得又倒回床榻上,低聲認錯,不敢抬頭看眼前人。
陌池拂袖起身,沉聲道:“你行事仍是如此草率,教我怎麼能安心將你生父的事告知於你?如此,更不要提交托什麼重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