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是個女孩,我就點了他。”心裏想著,嘴角便露出笑意,注目了俊逸一會。那眼光,讓俊逸心怦怦然,如遭雷轟電擊,從此震蕩一生。
吳廠長又向技術科長口口聲聲說勇烈是她的表弟:“學機械的,隻好在你這裏上班了。”既是廠長的表弟,科長就不敢不殷勤對待,滿口歡迎。
下午6點,俊逸將勇烈領到了自己宿舍。
機修廠除過車間是鋼梁大房外,辦公室和職工宿舍都是70年代建造的磚窯。俊逸的窯洞就要做新房了,卻給人沒有多少新的感覺。兩條長凳支著一張雙人木板床,舊式的大立櫃,半舊的桌子,漆皮脫落的椅子,僅僅是牆壁新粉刷過,還有一台新彩電而已。俊逸笑道:“這幾年國營小企業都不景氣。廠裏連全工資都常發不出來,更別說獎金了。隻好湊合著結婚吧,櫃子還是我父母的遺物。”
俊逸的父母都是機修廠職工,不幸在俊逸上中學時,相繼病逝。他作為廠裏的孤兒,被特殊招了進來。廠裏的叔叔阿姨們,為使孤兒早早有個家,從他20歲起,就不停給他介紹對象,他總一談就吹。晃來晃去,便晃到了25歲,再吹就不像話了。他是個帥哥,又沒有父母兄弟姐妹拖累,滿可以找個差不多的女孩,誰知他最後鎖定的目標,卻是個又醜又愚的師妹,叫李淑芬。
就是這麼個女孩,陳俊逸從內心還覺自己不配人家,像是欠了她八輩子也還不清的債似的,對她百依百順,指東不敢向西。真實比虛構更離奇,原來總是笑眯眯的陳俊逸,內心說不出的痛苦。這種痛苦,吐之不能,吞之不可,使他覺自己的活人將到死無味,因此死的念頭都有過。他的性指向是同性。同性戀是一個禁區,長期被釘在十字架上。為此,他在心裏罵過一萬次自己不是人,覺自己太無恥、卑賤,從理智上設法讓自己喜歡異性,可是無可奈何,一見有魅力的同性他就激動,而對異性總很漠然。坦露靈魂,比脫褲子更難。他曾向最要好的朋友吐露過自己內心的隱秘,誰知那朋友罵了句“神經病”,從此像避妖怪一樣避著他。從此他非但不再敢向人吐露內心秘密,而且也認為自己是“神經病”,說不定有一天會瘋的。如果那樣,還不如趁著有理智,早早死了。然而人世又讓他有太多的留戀,怎麼也無法真正走出那一步。既活著,他便知道自己的愛隻能在夢裏,將來的夫妻生活不過是例行公事。出色的女孩,就太委屈人家了。為讓自己心裏少些愧疚,他便鎖定了廠裏最不出色的。
勇烈見他桌上放的都是世界名著,道:
“層次還不低哇!”
可說,是文學救了俊逸。古今中外的文學名著,向俊逸展示了一道道美不勝收的風景。這種美讓他如癡如醉,一定程度平衡了性渴欲上的失意和無望。他也欲來一番這樣的創造,留下一道美景而去,卻苦於眼高手低,力不從心,隻能為之卻步。此時,他向勇烈一笑說:
“說來滑稽,我這人特容易煩,看書可以止煩。”
“倒沒看出,我還以為你是個快樂天使呢。”
“那是偽裝。我是天下第一大偽君子。要說看書,嘿,不是買弄,能夠止我煩的,必須是層次高一點的書。我知道一些人——包括一些文人,都是厭惡思來想去的。他們隻好愛男女私歡,玩世不恭,或是刀槍棍棒,哐裏哐啷。我可喜歡的是有思想,能夠啟迪我認識生活的書。”
“有意思,你這個人還真有點意思!”
“是嗎?一些人創造生活,一些人書寫生活,一些人閱讀生活。我屬於最後那類人。我窮,不能到很遠的地方去,但書籍讓我看到了很遠地方人的生活。書籍,讓我知道這世界原來是那麼的豐富多彩,讓我的心胸都遼闊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