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了,你知道湖州的刺史是誰嗎?”
蘇長清搖了搖頭,不知道他怎麼又扯到這個上麵。
“是皇後的兄長,他去做這個刺史便是要等這個春寒,沒想打等了整整三年才等到了。這茶裏麵有毒,而且是刺史大人親自督工在烘烤的時候便加進去的,”皇帝端了茶杯,“他們想讓朕死,朕早已知曉,朕隻是在等一個人來朕這裏報信,因為他必是知情人,可惜他卻沒來,朕原以為他隻是迂腐,沒想到卻蠢到如此地步。朕什麼時候說過讓晉王取代他了,他是太子,有朕做他的靠山,還不夠嗎?”
“如今你打算怎麼做?”蘇長清聽了這些話,腦海裏竟浮現出他們一家人蹲在大獄裏的情形,想來又是一場腥風血雨,他雖然沒本事,竟然也想要化解一些,少死一些人便少一些像他這般的苦命的人。
皇帝看了他一眼:“你來選,朕知道你恨朕,朕想過,朕以前對你做的那些事情也該讓你狠一輩子,要殺朕你沒那個本事也狠不下心腸來,如今這就是個機會,朕不需你多說什麼,隻要點一點頭,朕便把這杯茶喝下去。你放心,朕早做了安排,朕死了便是廉睿做皇帝,他自有本事收拾皇後的黨羽,亂也亂不到哪裏去,你決定吧。”
蘇長清低著頭,忍不住全身哆嗦起來,心想著,這個人是不是瘋了。
“長清……”皇帝叫了他一聲。
那溫柔的調子讓蘇長清心裏一驚,眼前竟跳出莫雲的影子,便點了一下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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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帝便端起杯子往嘴邊送,眼裏沒有一絲訝異,仿佛平時喝茶一般,隻等著好茶入口。
蘇長清咽了一口唾沫,突然覺得喉嚨裏火辣辣的,一路辣到胃裏,仿佛他當年喝了那瓶倒黴的春[yào]時候的感覺,還好那不是毒藥,所以他還撐過來了。
不過這一杯卻是毒藥,皇帝至親的兩個人親自下的毒,而最後把他推上死路的便是自己。
蘇長清的手控製不住地揮了上去,打飛了皇帝手上的杯子,杯子碎了一地,濺到茶湯的草葉竟然慢慢被腐出一個個圓洞來。
再看皇帝的嘴邊,也是亮晶晶的水漬,蘇長清急了,搬下他的肩膀,衝他喊著:“吐出來,快吐出來。”
“吐什麼?朕還沒來得及喝呢?”皇帝用袖子擦幹淨嘴角,瞅了他慌張的表情看了半天,突然笑了。
看他一笑,蘇長清的腦子便亂了,往後退了一步,說:“你又在騙我?你原本就沒打算喝對不對?”
皇帝一把拽住他,說:“沒有,朕隻是沒想到你出手救朕,心裏覺得高興才會笑出來的。長清你原諒朕了是不是?”
蘇長清一臉木然地搖了搖頭。
皇帝的臉色立刻暗淡下來:“那你為什麼會出手,朕死在你眼前難道不更好些。”
蘇長清繼續搖頭:“我恨,我恨我自己心腸軟,竟然狠不下心腸來殺你!”
皇帝眯了眼睛長歎了一口氣:“或許朕便是愛上你這副軟心腸。”
“愛?”蘇長清冷笑了一聲,“你怎麼還把這個字掛在嘴邊上?你不配說,真的。”
“或許吧,朕七、八歲那時候,那些大臣們都說朕是庶出,不配當太子,不配繼承大統,朕那時候就狠下心來,樣樣事情都仔細學,認真做,就是要讓他們看看朕是怎麼做太子的,怎麼做皇帝的。如今,你能不能教朕,怎麼樣才配說這個‘愛’字?”
“你是皇帝,是天子,什麼都得到了,或許本就不該奢求懂什麼‘愛’,你隻要看著江山社稷,想好怎麼不讓百姓餓肚子便好了。我教不了你,也不想再你身邊,你若是謝我救了你,便放我走吧,我等這一天已經等了十幾年了。”
“走?”皇帝下意識捏緊了蘇長清的手,“那麼說一句‘我愛你’當做餞別的話吧。”
“那不是餞別的話,‘永生不見’才是我要跟你說的餞別的話,”蘇長清甩了甩手說,“放手吧。”
皇帝一寸一寸地放了,然後盯著自己空空的兩手久久地發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