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寂靜的夜裏長鳴的警笛顯得尤為刺耳,幽暗雜亂的巷子裏跌跌撞撞地竄出個黑影來。右手扶著腿肩膀不停撞到牆壁上,在一片垃圾雜物裏左衝右撞,狼狽至極。

暗冷的月光照在他身後那條幽深曲折的小巷,映出一路漫長蜿蜒的血跡。

沈琛靠著一輛二手賓利有些煩躁的抽著煙,右手勞力士的手表已經碎了一條縫,像一根鋼針不偏不倚正從中心紮下把晝夜分成極端的兩端。

按沈琛挑剔的性子,若是放在從前,這種碎了的玩意他是絕對不可能戴的,但現在沒辦法了,隻能指望著這玩意兒知道時間。

為了不被定位手機已經扔進江裏了,全身上下根本沒有點電子產品,賓利是從偏僻地界淘來的二手車,拆了導航開車一切憑腦子。

已經快九點,秋天的傍晚已經有些冷了,長風從山的另一麵吹過來,攪動一旁枯黃的銀杏樹林無端讓人覺得有些冷寂蕭條。

又等了二十分鍾,遠處才終於跌跌撞撞地闖過來一個人影,像是受了傷,佝僂著腰手扶著大腿一瘸一拐艱難往賓利的方向掙紮。

“陶恂!”沈琛心頭一跳,快跑兩步過去攙住了陶恂一隻胳膊 ,伸手卻摸到一手溫熱濕黏,沈琛用勁兒大了一些,罵:“怎麼搞的?我不是都打點好了嗎?怎麼還傷成這樣?”

“楚俞專門派了人盯我,見我想跑就過來把我往死裏打。”陶恂吐了口唾沫,半口的血:“幸虧老子練過——我說琛哥你手能輕點嗎?”

沈琛把手移開了點拉起陶恂的袖子,手臂上被劃了半尺長的一條口子,鮮血汩汩地流,把半隻袖子打濕的跟放血裏洗了似的,灰白襯衫上血與灰混淆不清,肚子上還留著個鞋印子,黑色的西裝褲也被劃開一大條口子,走路一用力血就汩汩地往下淌,地上全是血腳印。

沈琛的臉皮抽搐了一下,簡直無法想象,自小嬌生慣養的陶恂是怎樣忍著這樣的傷勢,從一群混混的包圍裏逃出來,又跑了一公裏的路找到這兒的。

“先上車。”沈琛架過陶恂的胳膊,兩步把人扔在副駕駛座上,自己去後座翻藥箱,“有雲南白藥碘酒紗布,你自己將就著包紮一下,我給你訂了十一點的渡船,時間快不夠了。”

陶恂喘了兩口氣,把雲南白藥的蓋子擰開,直接像倒酒一樣往傷口上澆,一邊疼的麵目扭曲,一邊盯著打方向盤的沈琛。

“琛哥 ,你不走?”

“走不了。”沈琛直接調了最高時速,一踩油門,賓利就像離弦的箭竄了出去,“你給我頂了罪我也走不了,楚俞想整死我就不會隻準備這一手。你犯什麼蠢出來頂包?你真以為得罪了楚俞,陶家還能保的住你?”

“我樂意犯蠢,你管我?”陶恂嗤笑了一聲,把安全帶綁緊固定好自己的腿,開始用礦泉水清洗傷口:“琛哥,多謝你費心了,難得現在連我爸都不願意管我 ,你還來撈我。”

礦泉水把傷口周圍的灰和血漬衝洗幹淨,露出皮肉翻卷的一道傷口。陶恂疼的冷汗涔涔垂著眼竟然還在笑。

沈琛握著方向盤的手緊了緊,顧忌著陶恂包紮傷口的動作把車速放緩了點兒。

山間小路坑坑窪窪,兩邊的護欄外即是萬丈懸崖,另一側則是莽莽群山,寂靜的山間隻有那輛二手賓利顛簸的聲音,斷斷續續好似下一刻就會因為山路崎嶇徹底散架。

陶恂簡單包紮了一下傷口,像是累極靠在座椅背上喘熄。

山路十八彎,終於在又一個急轉彎後陶恂順利摔向了沈琛。額頭磕在沈琛消瘦的肩胛骨上有點疼,他把頭往上抬了抬又有氣無力的垂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