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爹爹的雙眼之中才總是彌漫著濃到化不去的憂鬱……

“休息夠了嗎?那就上路吧。”

不知什麽時候,爹爹的臉上重又恢複成了波瀾不驚的模樣,他靜靜地站起身,緩緩的拍了拍身上的青衫,然後轉身繼續朝山上走去。

我知道,爹爹已不想再說下去。那個二十年的守約,已成了他心底一生的疤痕。

見爹爹走遠,我也隻好扶起酸軟的雙腿,奮力追了上去。

到了崆峒山頂,我才真要感歎一句,這崆峒山真不愧是天地間一塊難得的仙府寶地,廣成子他老人家當真慧眼卓群。

從崆峒至高處極目望去,四周皆是煙波浩渺,水霧繚繞,山光水影虛實相映,就仿佛天上的仙境一般。

將這麽一處寶地當做道場修煉一千二百年,也難怪廣成子能夠得道升仙了……

“也隻有在這種時候,你才像個尋常孩子。”爹爹淡淡的仿佛漫不經心的話語從身側傳來,令原本沈浸於眼前美景的我瞬時便屏住了呼吸。

爹爹為何這麽說?莫非,他已覺察出了什麽?

然而我苦等半刻,爹爹卻隻講了這不溫不火的一句便又一言不發,轉身進了身後的道觀,實在令我又氣又惱。

爹爹什麽都好,就是這憋悶的性子,唉!

崆峒主峰馬鬃山巔的真武殿乃是乾德年間修建,據如今相去還不到百歲光景,所以相對於崆峒山上其他道觀而言,來往於真武殿拜祭的人也要多上許多。

我與爹爹隨著摩肩接踵的路人一同進了真武殿,然而爹爹卻沒有同旁人一般直入氣勢恢弘的問道宮,反而朝著殿後一個毫不起眼的清冷小殿徑直走去。

才步入殿內,一個一臉麻點的小道士立刻迎了上來:“先生可是蘇明允?”

明允乃是爹爹的字,可這小道士又是如何知道的?

隻見爹爹點頭道:“在下便是蘇洵。”

小道士麵露喜色道:“蘇先生總算來了,道長已等候你多時了。”一邊說,一邊做了個手勢,將我們引入了殿中的內室。

入得內室,隻見一個須發皆白的老道士端坐在正中的蒲團上,聽得我們進來,便緩緩睜開了眼:“蘇明允?”

爹爹作了一揖:“正是。”

那老道士緩緩挪移著視線,將爹爹上下打量了一番以後,一抖手中的拂塵道:“這是你的戒衣,從今日起,你便住在天清宮後殿,打點殿中雜事。”

爹爹取過道袍,應了一聲“是”,接著便拉了我的手,步出了那屋子。

而我,早已愕然失語了。

戒衣乃常人入道時所需穿戴的道袍,爹爹難道,難道……

“景先,我送你出殿去罷,”爹爹俯下`身來看著我,眉眼間是難得的溫和,“回去的路上要當心,我已吩咐了船家好生照看你,李叔也會在半路上接應,這一路當是無事的……”

“等等!”我一把拽住爹爹的袖口,也顧不得惹來路人奇怪的視線,大聲問道:“爹爹,你,你要出家?!”

爹爹沈靜的眸子看著我,接著輕輕點頭。

“可是為什麽?你是本就想好,還是突然,突然就……”

“這一年來我想了許多。與其傷心故物,四海一人,還不若遁入空門,專心求道,也好斷了別的念想。”

“四海一人?!怎麽能是一人呢,難道我、和仲、同叔不是你的孩子麽?我們守著你,陪著你,你怎麽可以就這麽一走了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