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這會兒來的大多是離退休的老人和保姆,稍晚點東門那條路就得癱瘓。

一支煙從邊上遞過來,曾釗一轉頭,是乾乾爸爸,笑得那個流氓樣,曾釗看了就皺眉頭,果然上梁不正下梁歪。倆孩子從幼兒園一路同班到小學,家長想不熟都難,何況曾釗昨晚上還在小丫頭的鉛筆盒裏發現了疑似情書的小紙條,寫得那叫一個狗屁不通錯別字滿天飛,有幾個生難字一看就出自大人之手,於是就更沒有好臉色了。

路過教工合作社的時候,一直安靜乖巧的小丫頭突然仰頭望著曾釗,陳述事實:“曾叔叔你又抽煙了。”

曾釗伸手在外套兜裏摸啊摸啊摸出一盒戒煙糖,讓她自己拿一顆。

小丫頭不接,也站住不動了,撅著嘴小聲說:“我想吃巧克力。”

曾釗蹲河蟹詞語,與她平視,做出一個為難的表情說:“你別害我。”

小丫頭撲身摟他的脖子,軟語撒嬌:“我保證回家之前吃完!”

孩子正處在換牙的關鍵時期,家裏連白糖都限量配給了。曾釗是她唯一的突破口。

曾釗想啊想啊想了很多,想起了無數革命先烈前仆後繼拋頭顱灑熱血不就是為了孩子們能夠生活在蜜糖罐裏麼,再看看眼前這張愁苦得皺成一團的小臉,牙一咬心一橫,抱起女兒昂首闊步進了教工合作社。

把巧克力交到小丫頭手裏的時候沒忘了交代:“下不為例哦。”

小丫頭嘴裏包著東西鼓鼓囊囊,等曾釗買完了煙才還含混不清地說:“下不為例。”

曾釗俯瞰她一眼,父女倆會心一笑。

出了教工合作社,聽見校園廣播在放鄧麗君的一首老歌:

“如果沒有遇見你,

我將會是在哪裏?

日子過得怎麼樣?

人生是否要珍惜?

也許遇見某一人,

過著平凡的日子,

不知道會不會,

還有人生甜如蜜……”

2

晚飯是在老太太那兒吃的,傅守瑜當初勸了又勸差點拉著曾釗一塊下跪,老太太就是不肯搬過去跟他們一起住。曾釗覺得這樣也挺好,小丫頭的午飯和晚飯都有著落了,還有地方睡午覺,比別的小朋友滋潤多了。

老太太私底下問過傅守瑜許多次——現在誰拿主意?傅守瑜說曾釗。這是大實話,傅守瑜那個人天生的就不適合管家裏頭的事,不管內外大小。老太太心裏當然清楚自己的兒子,可仍然免不了咬碎銀牙,總覺得老傅家吃了虧。後來有一次在麵聽說了現在附屬小學的擇校費是多少,這個話題就很少再提了,因為傅守瑜的工資卡一直都是她老人家在管,這麼些年了從來沒有找她要過一分錢。錢是存了一筆下來,可是兒子從頭到腳都姓了曾。如此一盤算,不免又有些憋氣。

傅守瑜今天下午沒來開會,他領學生去藥廠實習去了。這事兒本來輪不著他,可誰叫他是那個班的輔導員,實習基地又剛好是安和。學期初院長親自找上門勸說傅守瑜,讓曾釗給駁回去了。他從一開始就堅決反對傅守瑜領輔導員這份差事,說他走的是科研、教學路線,沒必要去跟行政坐班的那幫人搶飯碗,其實是因為輔導員這活兒太累出力又不討好,還特別占用私人時間。

哪知道傅守瑜不聲不響地背著他應承下來,隻因這個班原來的輔導員林依依要提前回家待產。

曾釗從不覺得自己虧欠了誰什麼,可傅守瑜既然下了做了決定他也不想多攔著。又不是什麼大事,不值得鬧得大家不痛快。

兩個人在一起過日子,柴米油鹽醬醋茶,洗衣做飯掃地擦桌,自然免不了磕磕絆絆,你不退那就我退一步唄。

車子開到小區門口,遠遠望見那盞燈亮著,整個人好像忽然放下了似的,那種感覺曾釗無法形容。

回到家發現傅守瑜一個人在書房裏不曉得在搗鼓什麼,喊了一聲聽見答應但是不見人出來。曾釗脫了外套換了鞋,把老太太給的菜拎進廚房,順便從冰箱裏拿了三個蘋果出來清洗削皮,沒一會兒小丫頭跑過來扯袖子:“曾叔叔,爸爸叫你過去看看。”

擦了手踱進書房,問怎麼回事。

傅守瑜指著台式電腦一臉焦急:“怎麼這個生物統計的軟件我就是裝不上去?”

生科院每個月給這人多少錢讓他這麼不眠不休地賣命?曾釗把人按在椅子上,從背後俯身抱住他,耳鬢廝磨,輕聲問:“吃了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