蔣文一驚:“大人?”

申圖擼起袖子,心裡暗搓搓地道:“好個首殿老兒,把本大爺叫來,自己居然睡起了大覺!”

蔣文看著他一臉咬牙切齒,然而腳步卻放得輕的不能再輕,連拉開紗簾都是一毫米一毫米地拉開的動作時,簡直不知道說什麼好。

拉開紗幔,申圖定住了。

首殿閻王坐在案幾前,支著下巴垂下眼睛,當真睡著了。桌腳的香爐燃起一縷繚繞的煙燼,將那張無暇似玉的麵容映得仿佛畫中仙人,連帶申圖也恍惚了一下,以為自己又在做夢。

按理說一張臉看了兩千年,怎麼著也該看夠了才對。

他苦惱地想。

心裡莫名就來了氣,申圖忽然重重咳嗽一聲:“咳。”

首殿一動不動。

咦?還不醒?

四腳著地的爬到首殿左側,他對著那隻玉雕似的耳朵輕聲道:“首殿哥哥,快點起來了。”

然後自己倒在地上哈哈哈笑了半天。

蔣文:“……”

首殿依然紋絲不動。

“這樣都不醒?”申圖這回是真驚訝了,原來上學時不記得首殿有午睡的習慣啊?

他不甘心地又繞到右邊,正猶豫著是叫哥哥還是換個更曖昧的稱呼,忽然發現首殿兩隻灰瞳不知道什麼時候睜開了,正定定地看著他。

申圖虎軀一震,手腳並用地後退了半米。

其實還想再退的,如果不是中途被欺身過來的首殿握住了手腕的話。

申圖打著哈哈:“你、你醒啦?”

首殿點頭,道:“你剛才叫我什麼?”

申圖裝傻:“?”

首殿不說話了,收回手,又坐了回去。

申圖猶猶豫豫地等了半天,沒再等來一句話,眼角卻見一個小獄司搖搖晃晃地跑過來,放首殿的案上放了一小碗山楂糖雪球。

這不是小孩兒才吃的東西麼,申圖“噗”了一下,憋笑憋得滿眼都是淚——沒想到首殿大人也有這麼幼稚的一麵。

“吃。”首殿把碗往他麵前推了推。

“不用不用,你吃吧。”申圖擺手。

首殿的眼瞳黯了一下,“我不吃。”

你不吃拿出來幹嘛?申圖心口感覺怪怪的,總覺得首殿剛才看他的眼神裡,有一點,失望?

肯定是看錯了。

四周安靜得幾乎能聽到沉香的落灰聲。

申圖百無聊賴地拖著下巴看首殿工作,幾次想開口問他到底叫自己來幹什麼,來了怎麼又不說話,可最後總是因為一些莫名其妙的原因沒有說出口。

再坐一會兒吧。

獄司又送來了一杯果子露。

申圖一把搶過來,咕咚咕咚喝光,喝完了“呃”了一下:“不好意思,太渴了,要不你再給你家大人倒一杯?”

獄司笑道:“侍門大人,這本來就是——”

申圖懵懵然地道:“就是什麼?”

獄司看了首殿閻王一眼,“沒什麼,侍門大人還喝嗎,我再給你倒一杯。”

申圖想了想,點頭:“那就有勞了。”

說完了把自己麻了一下,當著首殿的麵,他發現自己連說話都變得十分文明。

真是鬱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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獄司顛顛地跑過去跟蔣文道:“平時大人都不讓人碰他的案幾,可我剛才看侍門大人都快趴上去了,大人居然都沒生氣……”

蔣文:“習慣就好。”

等申圖喝了十杯果子露後,終於忍不住了。

哪知剛要說話,首殿就放下筆,側過右臉,做出認真聆聽的樣子。

申圖又說不出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