忽地有一種獨坐空階看天明的傷感,此時的他不是裝甲老虎,隻是一個守在空房子裏等著愛人回家的倒黴蛋。高城突然真正意識到鐵路有收養孩子的念頭,也和他高城脫不了幹係。自己當初要沒找上他,鐵路如今還在他的南瓜地裏逍遙自在。
高城忘不了,當初軍部調查後兩人避嫌的那半年,之後第一次回到灰塵遍布的家,他問鐵路怎麼也不收拾,鐵路特別自然地說你不回來我一人回來幹嘛。這兩年每次回來都是一起,如果他沒空,鐵路自己從不過來,雖然這是他的房子。
無情不似多情苦。這兩年正如王慶瑞說的,是因為他高城,才讓那不是人的鐵路接上了地氣沾上了人味兒。鐵路永遠是運籌帷幄指揮若定的,連袁朗那樣的人精都隻能甘拜下風。可今天他說的話,猶豫,懷疑,悲涼,乃至對自己不自信,都不是那個老A大隊長了。
鐵路,他在意我高城,很在意。
高城從窗口探頭往下張望,街燈亮了,沿著馬路延伸出一個個帶著光暈的圓球,路被照亮了,路的盡頭卻始終不見鐵路。他縮回身子,坐在地板上,心急火燎的心慢慢平複下來。老爸說得對,鐵路天生就這脾氣,何必要求他跟自己一樣直來直去?
高城決定讓一步,等鐵路回來,不跟他置氣了,得尊老不是?
他就維持著抱膝的姿勢坐著等著,不知不覺睡著了。朦朦朧朧不知過了多久,樓梯上響起腳步聲,鑰匙□鑰匙孔轉動,高城迷瞪著醒了過來揉揉眼睛,抬眼望去。
門開了,鐵路走了進來打開頂燈。燈亮的一刹那,高城分明看到他臉上疲憊之極的神色,在看到自己之後整個臉都亮起來了。驚喜,驚訝,欣慰,交織不去,讓鐵路竟僵在了門口。
高城眨巴眨巴眼,想起身迎上去。剛一動卻見了鬼地發現,坐在地上睡覺,半邊身子麻了動不了了……
這下可真僵了!
高城臉漲得通紅,咬著牙用尚可動彈的左臂想撐起來,卻撲騰兩下還是一屁股坐倒,鐵路一步跨過來把他打橫抱到床上,給他按摩麻了的半邊身子。
鐵路一言不發給他揉著四肢,臉上的神色已恢複平靜。高城想了想,決定先表明自己態度:“收養你前女友的孩子,我沒意見,真的。最近有點空,咱趕緊把孩子接過來熟悉熟悉……我其實就是氣你瞞著我,不過我爸說的也有道理,你就這脾氣,難道這把年紀了還指望你改麼?算了,知道你心裏有我就行了,別的我也甭費那力氣……還有,我跟你說你別擔心以後你老了我會離開你,不過你要不信也沒關係,咱走著瞧唄。”
鐵路手上動作一頓,左臂一舒將高城緊緊抱住,右手接著給他按摩,動作更輕,更柔。高城被抱得有點疼,他忍著不動。鐵路按了一會兒,慢慢念道:“‘愚人的蠢事算不得稀奇,聰明人的蠢事才叫人笑痛肚皮;因為他用全副的本領,證明他自己愚笨。’”
高城問:“誰說的?”
“莎士比亞的《哈姆雷特》。”
高城立時想起,瞪眼道:“哎哎我說你,不準再說我眼睛長得像奧菲莉亞那娘們兒!!!”
無聲的笑在鐵路胸膛中隆隆作響,他雙臂箍緊了高城,輕聲地模糊不清地:“那像阿花的媳婦,行不?”
高城憤怒地揮胳膊抗議,鐵路一句話讓他消了聲:“阿花前兩年死了吧?”
高城不響了,嗯了一聲:“老死的,狗活個十幾年,到歲數了。”
鐵路有一絲的茫然:“是啊,老了,誰都不能勝天。高城,你到底喜歡我什麼啊?”
高城臉紅了:“我我我……不知道。”瞄了眼鐵路,卻正撞上他專注的眼神,臉呼啦啦燒起來了,別扭地強調,“就就就不知道咋的!”
鐵路親親他頭發,道:“可我總忍不住想,高城什麼都好,將門虎子,前途無量,還是咱集團軍女兵夢中情人第一名……別瞪眼,這是軍宣部私下評出來的……他才三十,憑什麼就讓我給全撿了去?他說和我在一起很快活,可他卻不知道,其實更幸福的那個是我。他給我的太多,太美好,隻是我能擁有多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