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說這不算高建國的失誤,那接下來就純屬他自投羅網自取滅亡。

還是不舍得高城離家遠,高建國建議高城去考的是離北京不遠的軍校。但此時高城爭強好勝的個性已成,從此之後是誰比他強就跟誰卯上。而那所軍校曆屆優秀畢業生No.1,就是鐵路。

唉,有心栽花花不開,無心插柳柳成蔭,高建國同誌犯下了第二個懊悔不迭的錯誤,給了高城崇拜鐵路繼而卯上鐵路的機會。

這奏是傳說中的,天作孽,尤可恕,自作孽,不可活!

如假包換!童叟無欺!

老子跟你卯上了!

高城回北京後就玩兒命地學,十八歲生日那天,他如願以償考入軍校。臨報到前,一幫哥們兒吵吵著要給他餞行搞一把軍民聯歡魚水情,高城就穿著新發的軍裝去了。

那時的高城已不屑於裝深沉,身形也自然就挺拔起來,杵在人堆裏跟小白楊似的倍兒紮眼,那股子欣欣向榮的勁兒讓狐朋狗黨們頗為新奇。酒過三巡,眾人都帶上三分醉意。一哥們兒扳著他肩膀嚷嚷:“你們說,誰是最可愛的人?”

大家高喊:“高城!”

“姑娘們,誰要這最可愛的人?”

一幫娘們兒逼緊了嗓子尖叫,那哥們兒用力拍著高城:“這貨物可緊俏得很,供不應求……問問我們最可愛的人要誰?”

一群爺們兒起哄:“高城,這個皮膚滑溜。”“高城,那個身材棒。”……

一姐們兒帶著醉意調笑:“高城,給我唱支歌,我就跟你玩兒熱淚盈眶。”

高城沒醉,清醒著呢。這些女孩裏也有幾個,自己為了趕時髦送過幾束花寫過幾首歪詩的,這時他大可以嘴皮上圖個樂子。可他瘋不起來了,新軍裝套在身上武裝帶紮在腰上,他不由自主地擺出了一副正襟危坐的姿態,老老實實地回答:“我沒興趣。”⊙思⊙兔⊙在⊙線⊙閱⊙讀⊙

噓聲四起,那姐們兒擺出憂鬱的pose:“啊,我太受傷害了……饒不饒得了他?”

眾人大叫:“饒不了!”

“怎麼罰?”

“喝!”

當下有人招呼再拿四瓶二鍋頭喝死丫的,高城連連擺手:“哥們兒哥們兒,明天一早我就得出發,罰別的,罰別的。”

先前那哥們兒忽然附耳過去故作神秘道:“嘿高城,給女士賠罪,你可得整個愛得沒完沒了,愛得死去活來的。”順手在他短發上摸了把。

這卻不知怎的觸到高城哪根神經。隻見他皺眉瞪著那哥們兒的手指,一分多鍾連眼睛都不帶眨的。那哥們兒被他看得發毛,結巴道:“高高高城你別這麼看著我,我我我冷……”

高城不動,眾人當是惹火了他,紛紛上來勸:“別介高城,鬧著玩呢,別當真……”

高城就是死盯著,仿佛那哥們兒的手指是天津脆麻花,過了會兒他深沉地提問:“‘愛得沒完沒了,愛得死去活來’……這愛到底是個什麼玩意兒?”

眾人麵麵相覷,好半天一人訕笑著道:“你這問題有點深刻哈,整點通俗的成不?”一人比較靈透,試探地問:“高城,你……看上誰了?”

這麼一問,高城竟愣了,那人頓時興奮起來:“高城看上人了!說!胖的瘦的高的矮的長發的短發的,坦白從寬抗拒從嚴!”其餘人也開始折騰:“拉過小手親過小嘴沒?交代滴不殺!”

高城鬧了個大紅臉,左推右擋無效,梗著脖子道:“交代個屁!老子……老子夢裏見的!”

眾狐朋狗黨一呆,笑得人仰馬翻:“哈哈哈!唉呦喂咱們高城真TA媽純情哎,這種夢咱多少年不做了都……”

高城臉紅脖子粗,剛才那哥們兒在他發間摸了一把壓低嗓子說了一句,他猛然就記起半年多前的那個夢。這夢真奇怪,真實得不像假的。隔著兩百多個日日夜夜,高城依然能清晰地記得每分每秒,還有那人的每一次呼吸,每一次觸摸,以及每一個字吐在自己皮膚上所帶來的每一次迷醉。

這TA媽的,到底是不是夢?這人,到底活見鬼的存不存在?

高城一陣迷茫一陣失落一陣煩躁,抄起個酒瓶仰頭猛灌。酒精從喉間過,火辣辣的疼,高城發狠把空瓶子往地上一摔,玻璃渣子四麵開花濺得半天高。

靠,這還真沒完沒了,死去活來了!

高城的軍校生涯就在這聲碎酒瓶子後開始了,一開始碰得真叫是頭破血流。不是說學業跟不上,而是於人情世故方麵,高城整個一愣頭青。

其實進校之前,高建國已經預料到高城會遇著麻煩。他自己也是從軍校走來的,深知軍校有時比地方院校更為複雜。那時的他在那所軍校中一個都不認識,想找人照顧高城都不行。有心跟高城說說好讓他別碰壁,奈何高城正是熱血沸騰至頭昏的地步,一概聽不進去。等高建國說得多了,他就回了句“管他有多少彎路,我全給他趟直了走不就得了?費什麼話啊”,啪地掛了電話,說什麼也不肯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