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夢魘無邊

皇城禁地,長夜未央。

星鬥滿天,月華如練。初冬的皇宮越發蕭瑟,隻有金色的錦鯉偶然躍出水麵來打破沉寂。芙蓉帳暖,透著濃鬱的麝香氣息。雪色織錦的華麗帳幔後,並排著兩具裸呈的軀體,起伏的胸膛上閃動著晶瑩的汗珠,猶自散發著[yín]靡的氣息。

“銘,”一雙被精心保養過的大手撫上身畔人的臉頰,如鷹隼般的銳利的眼睛中閃爍著幾分迷離,吊起的嘴角毫不掩飾此時的滿足和霸道,“告訴我你要什麼,我都給你。”

身畔人聞聲,微支起身子,迎上對方期盼的眼神,絕世的容顏上浮出一抹隱忍的痛色。一字一頓的說“我想見光。”

偉岸的身軀一僵,隨即心疼地摟過,將那個美麗而憂傷的人兒緊緊圈在胸`前。輕輕貼在耳邊堅定的說著“會的,我保證。”

當夕陽收起她最後一縷神采,生命之光亦即將熄滅。在伸手不見五指的黑夜,穿梭在詭異的暗影中,跳躍過高低的圍牆,收割性命。我是帝國王室的家臣,也是皇帝身邊最得力的暗衛。原本我可以成為朝堂之上最風光的臣子。然而皇帝卻給了我一個美麗的刺青,從此我隱姓埋名成為他的影,他是我的主人,而我是他的情人。於是那個名叫“瑞銘”的少年不複存在,唯有“碧落”這個名號如死神一般的威懾著皇帝所有的敵人。我可以自由的出入萬民難以企及的金殿,甚至寢宮,卻不能正大光明的行走於陽光之下。如同幽怨的鬼魅在漫漫長夜中踽踽獨行。

在他沉穩的呼吸中,我輕輕起身收拾好行裝。精心製作好一張嶄新的假麵,然後在英俊皇帝的唇上印下一個如蝴蝶般輕盈的吻。穿過皇宮的密道,在殘圮的荒園中遇見早早等候在此的青溪。毫不猶豫的牽過韁繩,飛身上馬。與青溪消失在清冷的夜色中。

誰人不識殺手“碧落”。豔冠三梁,武絕天下。沒有什麼敵人值得我重視,取他們的生命如同探囊取物。因為我有傲世的武功,和最出色的接應。青溪是我一手培養的殺手。他就像我的分身,知道我最隱秘的計劃。無論何時總能與我配合的天衣無縫。然而,當我從高高的圍牆輕盈落下,踏入一個同樣金碧輝煌的皇宮時,習慣使我忽然意識到自己掉進了一個可怕的陷阱。四麵擁擠的火把灼傷了我習慣黑夜的眼睛,鼎沸的呼喊震壞了我的耳朵。我施展輕功踏著圍牆,飛快向西邊掠去,卻沒有在那個隱蔽的牆角發現青溪為我垂下的索具。被風吹起的衣袍如同開在空中的白蓮。我仰望著高高的圍牆,如同困獸。重重火光將我包圍其中,手持利器的守衛踏著堅定的步子朝我湧過來。於是我平生第一次感到了害怕,腰間的三尺青鋒縱然鋒利,卻無法在瞬間吞噬這麼多性命。青溪是我唯一的部下,可笑我這麼多年來從未想過,如果我死了,他將成為皇帝最倚重的護衛。他沒有我和皇帝之間的那種禁忌,可以封侯賞爵,可以光宗耀祖。

或許是接連三天不眠不休的奔波消耗了體力,我忽然感到一陣眩暈。轉身直麵那些竊喜的,驚訝的,貪婪的麵孔,我露出魅惑的傾城一笑,伸手探出斷腸散仰脖吞下。

冰冷的水如同淬毒的針將我從昏迷中激醒,青溪早把我的穿腸毒藥掉包。那些類似於軟筋散和化功散的粉末讓我渾身無力,武功盡廢。我沒能如願死去,卻落入了對於一個殺手來說最可怕的人間地獄。我當然知道被活捉的殺手將麵對怎樣殘忍的審判,所以當我艱難的睜開眼時,就已經開始懺悔。不是對眼前的獄吏,而是對高高在上的天神。是我罪孽深重,手上沾滿了鮮血,所以終被上蒼懲罰。凶惡的獄吏粗魯的撕碎我的衣裳,鎖骨下的刺青露了出來。我聽見他們狂喜的尖叫。他們抓到了這世上最令人恐怖的殺手,傳說中昭鳴皇帝的影衛。那個曾經鬼魅一般存在的令他們寢食難安的“碧落”,此時正手腳被縛,任人宰割。我聽不清他們吼叫著什麼,隻有憤怒的鞭子狂亂的落在身上,我緊緊咬著唇,血從身上,口中落下來,一滴滴灑在這間昏暗的囚室。忽然,一切都安靜了下來,我聽見沉穩的腳步,一步步靠近。頭發被人扯起,被迫揚頭,如我所料的看見了此次刺殺的對象,朝睿皇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