遠顯然不這麼覺得。

“沒有我的同意,你休想去前線!”裘致遠這樣宣告著,用一種暴躁的狂怒的,咆哮著的聲音。

“總統已經批了……”鄭飛彤呢喃著,試圖去解開裘致遠暴怒的枷鎖,可這樣的一句,無疑是火上澆油。

“你就這麼想離開我?這麼渴望?渴望到迫不及待地要求我為了你去手術,而你這個要求我手術的人,卻趁著我上手術台的時候,偷偷去前線送死?!”裘致遠一個巴掌扇了過去,很後悔,卻控製不住,連手指都在發抖,裘致遠眼中一熱,覺得心都要在這一個巴掌裏被打碎。

鄭飛彤捂著臉,什麼都不敢說,心下亂七八糟的,什麼都往上冒,分辨不清最先湧上來的,是後悔還是心痛。

“你既然決定終究有一天要離開我,又憑什麼來招惹我這個又老又殘的東西?!讓我成為全公國的笑柄就有那麼有意思?”裘致遠那眼睛裏有了一層不忍看第二眼的苦痛,那種苦痛帶著天生的霧氣,彌漫著能毒死人的悲愴。

“讓我在這把年紀從人間進入天堂,再從天堂一步跨入地獄,難道就是你所謂的愛?”裘致遠最後還是沒能克製住自己,讓那雙始終很堅定,很霸道的眼睛裏,湧現了漫天遍野的脆弱和受傷,血淋淋的傷口,一看就讓人如同洞穿了心扉。

“裘裘……”鄭飛彤不自覺地輕呼。

我不是這個意思……我沒有這樣想過……我沒想到會是這樣……我……以為……

“我從前是說過,你需要什麼樣的天空,我都可以托你上去,可那是你作為我的下屬我的貼身警衛,而不是我的情人!我絕不答應讓要與我共渡後半生的人去戰場上冒險。”裘致遠在那股脆弱噴湧出來之後,仿佛是擠掉了一個膿瘡,反倒平靜些下來,理清了一點思緒。

“我不會同意讓你上戰場。”裘致遠這樣闡述著,“你想要廣闊的天空,可我太自私,我知道我承受不起愛人戰死的可能,哪怕那隻是萬一的可能。鄭飛彤,你選擇了我,就該明白你要放棄其他。我不會放你去戰場。”

裘致遠反複強調著,更像是在對自己強調這個強迫鄭飛彤接受的條件完全站得住腳。

“你要去,除非從我屍體上跨過去。”裘致遠的聲音很低沉,低沉到帶著沉重的壓迫感,讓人心縮得緊緊的,“我會不惜一切代價,把你關入牢籠,一個名叫裘致遠的牢籠,你要去哪裏,無論上天入地,我提著牢籠帶你去。”

“你早就在選擇我的時候,失去自由了。”裘致遠用盡力氣說完這句話,就把鄭飛彤死死掐在懷裏,仿佛快要溺死的人,好不容易才抱住了浮木,恐懼、緊張、還有絕不放手的近乎痙攣的強橫。

“為什麼?”鄭飛彤被抱了很久,才輕輕地問。

“因為我承受不起。”承受不起任何情人先於自己而死的可能,承受不起對情人的安全失去掌控能力,承受不起情人不在自己眼皮底下,承受不起為了家國大義連自己的私情都無法守護。

“我已經為公國犧牲太多了,就讓我自私這一回。沒有你,公國的戰局不會因此逆轉。”裘致遠說服著鄭飛彤,也在說服著自己。

“為什麼他可以?”

裘致遠聽明白了,他指的是葉非雲。

他為什麼可以,說的是當年裘致遠那樣苦戀葉非雲,依然義無反顧地送他上戰場,依然派遣他在最艱苦的時候斷後,最終導致第七軍斷後部隊被圍,導致了後來的一切,包括戰局的逆轉、公國的戰敗,以及自己的受傷和葉非雲的自殺。

裘致遠從來沒有想過,為什麼,葉非雲可以去冒險,而鄭飛彤不可以。

因為,裘致遠就是知道,葉非雲可以,而鄭飛彤絕不可以。

“因為……”因為什麼呢?裘致遠的嗓音忽然有些哽咽,說不出來,那種隻要一設想,就無法控製,那種無法承受的痛,比自己戰敗死於戰場,要來得痛苦十倍,不,百倍,千倍,萬倍!

“因為……我無法承受失去你的任何可能,連想都不能。”裘致遠隻是這樣說著,眼角就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