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潯!陽!”兩個字幾乎是從牙縫裏擠出來的,飽含無限的恨意。
潯陽,她的好師尊,原來這些年一直是騙她的。
根本就沒有什麼春寶,潯陽就是春寶,她最愛的春姑娘,不過是師尊扮出來戲耍她的!為了什麼解緣,而虛造出來的人物而已,就如同……就如同那五世的道侶。
南懷慕眼中的火焰瞬時熄滅。
她黑沉著臉,離開了地府。鬼差在後頭鬆了口氣,連忙將生死簿重新藏了起來。
南懷慕驅使黑色魔劍,跑到了潯陽屋門口。
光看生死簿怎麼夠。她要當麵質問,問清這一切混沌又雜亂的真相!
然而當她跑到了潯陽門前時,慣性地掃了一下腦中的神識,便感受到了潯陽幾不可聞的呼吸聲,那呼吸從平緩變得微弱,像是瀕死之人在發出最後的呼喚。
南懷慕瞬時驚慌失措,消了渾身的怒氣,她如同一個失足之人撞開了房門,瞪著眼跌進了內房之內。
房中燈光幽暗,外頭朗月當空。悲戚的藥草味撲了南懷慕滿臉,她順著藥味瞧了去,隻見潯陽正側身抵在床邊,彎腰嘔出一片黑紅的血,嘔的喘不過氣了,便順撫自己即將幹涸的心髒,手腕輕顫著用帕子擦拭嘴巴。
那雙手的指甲亦是蒼白如雪。
潯陽的修為,已經倒退到了極致。
這修為,是為了救她入輪回,為她改命而沒的。而自己,卻在幾日前,毀了能救潯陽的那根藥草,又打了那位能救潯陽的玄仙,將潯陽所有的希望都碾碎了。
南懷慕紅了眼眶,大步走過去,鞋履踏出了撲撲的聲響。
潯陽這才見到了南懷慕,看了她一眼,用手帕捂著嘴巴,發出極為沙啞的聲音問道:“你來何事?”
南懷慕抿緊唇,沒有說話。
潯陽得不到答案,便閉了眼,靠在床頭上說道:“沒事便早些離開吧,莫被我這將死人染了晦氣。”
“胡講!”南懷慕暴喝一聲。
潯陽睜眼敲她,似是不懂南懷慕為何而激動。
南懷慕自然是忍不住的,她在凡塵受苦時,因眼疾而瞧不見模樣的春寶,如今終於活生生的展現在她的麵前了。
可是為什麼,真相竟是這樣,和她癡想中的……天差地別。
第63章 修真界10
南懷慕直直的盯著潯陽,盯了許久以後,她悲痛欲絕地吼道:“你為什麼騙我!”這一聲實在是過於悲憤,又充斥了無限的痛苦。
潯陽心下一突,她看向南懷慕,心中了然:“你知道了。”
“我當然知道!這種事情……我早該知道的。”南懷慕的聲音幾乎帶上哭腔,“如果我不主動去找,你是不是永遠都不會說。”
潯陽垂了眼,沒有看南懷慕。
因為她的確是這麼想的。
現下的南懷慕,已經衝破了輪回,有著大好的前途,完全可以一步登仙,成為不滅的存在。而她修為盡毀,難以自保,就在不久之前,她還被南懷慕憎恨著,那樣的她,怎麼可能將這一段百年前的過往說與別人聽。
這是一段該掩埋一輩子的事情。
可現在,南懷慕知道了。
倒也是的,世上哪有什麼真相,能夠被掩埋一輩子的。
潯陽鬆了眉頭,露出了一絲極其細小的微笑。
她想到自己枯敗的肉身,意識道自己終於可以愧疚的死去,而不是痛苦的說出自己扭曲的心理。不知怎麼的,就釋然了。
曾經南懷慕說她惡毒,這真的是一點不錯的。
她寧願讓南懷慕苦痛的長生不死,也不願讓自己的惡心,更加深刻地暴露在南懷慕麵前。她就是這麼卑鄙的一個人,別人說她是大道,說她是正義,可真正的她,不過是這麼一灘臭泥罷了。
潯陽的神情毫無波瀾。
可南懷慕見了,瞬時哭了起來。她跪趴在床邊,抓著潯陽的手,哽咽地說道:“你別這麼笑。”
她的哭聲很低,很壓抑,發出斷斷續續的嗚嗚聲,淚水清流而下,濕熱又一次撲上了潯陽的肉上,透過那層薄薄的肌理,刺入內心最深處。
潯陽覺得自己要喘不上氣了,她捏緊了手,麵上依舊不願透露一絲一毫的鬆動。
她是見過南懷慕哭泣的模樣的,隻是時機都不大好,次次都是在她即將死的時候,方才見到。
這個小徒弟,平日裏是不常哭的,除非是太過委屈,才會流兩滴眼淚,撒嬌般的搏一搏同情。可現在,南懷慕哭的已是毫無形象,眼淚泛濫成了不可阻止的洪流。
她已經記不清南懷慕哭了多久了,隻有那熱意十足的淚水,將她的皮肉灼傷到無法感知他物。
房內依舊是冷清的,月光是冷的,光影是冷的,隻有南懷慕的眼淚那麼熱。
待到見不到外頭的月亮了,潯陽將視線從窗外收回,抬了手,繞過南懷慕的脖子,攀附著那算不得寬厚的肩膀,悠長又低啞地說道:“我不想的。”
南懷慕猛然止了哭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