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斯人憔悴
作者:幽闌露
楔子&第一章
楔子
1972年,美國,舊金山
許段澤伸手從高架子上取下那本燙金封麵的《蝴蝶夢》,有些舊了,色彩脫落,書角微微卷起,是常常翻閱的痕跡,又被壓平過,一直被保護得很好,是主人珍藏的寶貝。
剛剛走上二樓,微微還有些喘熄,真的是老了,許段澤在心裏輕歎一聲,細細摩挲著書的封麵,經年銳利的眼睛漫上一層水汽,仿佛又看到當年那個少年靠在床頭看書的樣子,四肢修長,麵容如水蓮,慵慵懶懶的靠著,卻眉頭微蹙,水樣的大眼睛一眨不眨,感覺到他的目光時便抬頭對他桀然一笑,眉目舒展像一朵花的純淨,又帶著點他不知道的憂傷愈顯嫵媚,他那樣專注的時候真不多,不過一旦專注起來便使許段澤沉溺其中,恨不能放在掌心藏起來,不讓任何人窺探,也不讓任何人奪走。
這些年,歲月緩緩流過,許多的事都記不起來了,回憶那樣神奇,把雜質一遍遍濾過,隻留下最本真的感情,在心裏又劃過一遍他的名字,秦子喬,秦子喬,他於是便篤定,他是愛他的吧,他是愛他的吧……
美國秋日的陽光透過兩葉高大的落地窗照進來,穿過梧桐稀疏的葉子,帶著微黃的光暈,照在年已不惑的老人臉上,流露著無限的溫柔甜蜜。
第一章
1939年,民國二十八年,二月,上海已經淪陷,這座往昔被稱為“西方冒險家的樂園”的東方城市已經成為一座炮火封鎖下的“孤島”。日本“膏藥”狀的國旗遍布各大港口和軍事要塞,中國的火車和輪船卻無法通行;日本的士兵耀武揚威行走在中國的大街上,刺刀卻是指向中國的子民、傴僂的老人;日本的婦女占據著最好的庭院和食物,中國的百姓卻是沒有安家落腳的寸土……日軍正在用最野蠻的方式,用火炮和飛機轟炸中華的土地強占中華的主權蹂躪中華的兒女,愛國人士青年學子民主同盟高呼聯合抗戰的必要,文人豪士學者猛將口誅筆伐義憤填膺,汪偽政府卻抵不過誘惑建立了親日的傀儡王朝,代表中華的國民政府也在不堪重負下日漸往妥協的方向傾斜……巍巍中華,錦繡河山,正沐浴在一片血色裏,他的子民卻還沒有完全覺醒。
那,就是這樣一個年代。
你若生在那樣的時代,也許會因為種種被迫的無奈的不由衷的理由而選擇最適合自己的人生道路,或是遁隱山林,或是奮起反抗,或是苟且妥協……而正在經曆這一場曆史變革的人們,也有著他們迫不得已的選擇。原本正義和邪惡相對,原本淡漠和貪婪全然不相幹,無論選擇了哪一條路,自有那一路上與你親近的同伴,但,因為是這樣罪惡而混亂得年代,因而錯綜成最不可解的命運。
那時十裏洋場的上海灘,炮火中的孤城,對轟炸麻木,對死亡冷淡,繁華還依舊,奢靡還依舊,各國租借內是最時新的洋裝,最美豔的女郎,趁著最好的時光享受最奢侈的快樂,靜安寺路也一片人聲的繁鬧。
而誰能查知,誰又還有心力去關注,一場曠世的愛戀,正拉開了華美的序幕。
刹車聲急促的響起,正聚精會神琢磨手中情報資料的俊美公子一個不穩身子前傾,驟然大怒,濃密緊皺的眉,單薄緊抿的唇,天生淩厲桀驁的氣勢,把回過頭的司機嚇得臉色蒼白,諾諾解釋,“有人衝出來撞車上了。”
哪個不長眼的敢撞他的車?眉頭又一皺,帶著王者的霸道和高高在上的不可侵犯,把目光重新凝聚在那一壘資料上,“王叔你下去看看,死了就找地扔了。”還有要事待他處理,撞了一兩個人有什麼緊要,反正如今遍地都是白骨和棄屍,許家大少爺頃刻便調整了心態繼續研究那密密麻麻的字符,頭卻鬼使神差稍偏了四十五度,大概是剛才衝撞之間扭到了,然後,不小心瞥見倒在地上那人的側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