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存曦頗有點兒忿忿,挪了一步擋在鳳起前方,葉晨陽一步邁入門檻,掃視屋中男男女女二十來人,沉聲道:“我等察覺有鬼王現世,如今就藏匿在這間宅子中,在尚未斬殺鬼王之前,為保諸位平安,還請諸位留在主屋中,不得四處走動。”
主位上方坐著家主蘇世傑和當家主母尤淑敏,一聽這話,頗有怨毒的目光就投向了鳳起。
旁邊一張寬闊特製的大椅上,坐著個腦滿腸肥甚是誇張的少年,一身肥肉罩在寬大衣衫下仍顯四處流淌,突然一指鳳起,甕聲甕氣喊道:“娘,我都說過了,就不該讓這個下賤的丫頭再進家門!隻不過在仙門呆了倆月,下賤本事學了一身,竟然還學了這等歪門邪道,她是要把我們都害死,獨占家產啊娘!”
一番人頭豬腦的話,如同一串耳光,啪啪打響了在場孤竹弟子的臉,氣得葉存曦緊了緊手中劍,差點兒想跟他們拚了。
他堂堂孤竹名揚千載,家風清正,君子卓雅,何時受過這般詆毀?什麼叫剛入門兩月學了下賤本事?還學了邪門歪道?真是……豈有此理!!
孤竹弟子紛紛漲紅了臉,就連冷臉的葉晨陽,那臉色也黑得快滴出水來,隻能在心底一再勸誡自己,家訓有言,不得因人言挑釁汙蔑而動怒,清者自清,不可與人高聲爭執,不可有狹隘報複之心……
可沒等孤竹弟子完全平穩自己的心境,當家主母尤淑敏又開口了,“既然是孤竹的弟子,那就盡快把這事處理了吧。那些術法玄機,我們世俗人家也不懂。但蘇雅倩以前可什麼都不會,去了兩個月仙門,就返回家中引來惡鬼,禍患家宅,這也算是孤竹的過失。無論如何,你們處理完這事,就把人帶走,最好處置幹淨,免得她以後再為非作歹。”
一,二,三,四,四張臉頓時憋紅如淌血的豬肝。
鳳起幽幽在心底歎了口氣,看來孤竹年輕一輩的弟子還太嫩了,正所謂秀才遇到兵,遇到這般蠻不講理還指桑罵槐的世俗人家,又得端著姿態,不能拉下臉來吵架,就隻能憋死自己了。
葉晨陽攥緊在背後的手不住發抖,一再沉了氣道:“孤竹維護一方安寧,也絕不會姑息養奸,待斬除鬼王,我等必然查明緣由真相,給蘇家一個交代!”
明是一番忍讓的客氣話,尤淑敏卻理所應當受了,微微點頭端足了姿態,“如果能有個圓滿的交代,蘇家也不是不講理的人家,不會得理不饒人,就不再追究孤竹的過失了。”
啞巴虧塞了孤竹弟子一嘴,葉存曦等人都震驚了,兜兜轉轉他們行俠仗義,反倒成了彌補過失?
鳳起突然開口,聲音小得如蚊子叫,“給諸位師兄添麻煩了,此事無論如何也因我而起,與諸位師兄無關,若不然……諸位師兄還請回吧,不必在此受盡委屈。”
聲音很小,但那幽幽怯怯的聲音似乎能鑽入人心窩裏,葉存曦不禁心中一顫,真想大歎一聲,這樣蠻不講理的人家,是怎麼養出這等乖巧懂事明事理的師妹的?!
“師妹無需自責,維護一方安寧,斬妖除惡本就是孤竹的天理之職,待此次我們回到家中,定然稟明家主,還師妹一個公道。”
鳳起注意到,葉存曦對她的稱呼已經變了,那就夠了。她抬起頭,濕漉漉的杏仁眼蘊起一片堅毅果敢,似是下了莫大的決心,一字一句道:“縱有維護一方安寧的天理之職,諸位師兄也是秉承天道的仙門弟子,怎能無端在此受盡冷遇?救世人於水火,世人卻嫌水火冷暖,以德報怨,何以報德?”
一番話,讓本就憋屈極了的孤竹弟子刹然感動,憑心而論,仙門世家維護人間安寧,往往要身陷險境,甚至出生入死,但他們一不索要錢財,二不挾恩以報,圖的隻是問心無愧,恪盡職責。
他們出門在外多受人敬重禮遇,何時遭過這種莫名其妙的苛責?
而如今,分明是這蘇家人引來了鬼王,欲要弑殺親女,還意圖栽贓嫁禍給孤竹,句句責難蠻不講理,樁樁設陷要置孤竹於不義,反倒是蘇雅倩心有中正,這話說得直入人心,以德報怨,何以報德?
他們要的不是感恩戴德,也無需感激涕零,他們要的,僅僅是一份尊重,一句公道話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