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何每一世你們求的都不是蔣穆,都想讓蔣穆消失!”咆哮著,黑袍翻飛,黑發繚亂,風雪亂抖,越發下大了。
蔣穆狠狠地瞪著多官,恨不得一口咬碎他的喉嚨。
多官卻不再畏懼,他沉默片刻,而後直視他的眼睛,道:“……是……我想讓蔣穆消失……仲韶的人生一直都在,無人可以否定。你一直在否定他的存在……我知你的心情……因他此生對我用了真心麼……”
“胡說八道!蔣穆也罷,仲韶也好,一顆心都是蔡臻予的……都是……”
“你在害怕罷了……我明白仲韶……至少他肯對我笑,他肯為我打算對我溫柔,至少他……不會否認我的存在。”
多官跪著朝蔣穆挪去,膝蓋在雪地裏,壓出兩道深深印子。蔣穆心中一抽,竟惶恐起來。
多官艱難地慢慢移動,語氣卻是堅決:“……蔣穆……我以為你和仲韶是一樣,我並不該偏頗。……隻是,蔣穆的人生都給了蔡臻予,也該隨著蔡臻予的灰飛煙滅而終結……此生的人生,是仲韶的。我自私,於是……我求你消失……把仲韶還給我……”
太殘酷的話,勝過最毒的鶴頂紅,毒了蔣穆,何嚐不也毒了自己。一步步跪著行走,膝蓋如磕在利刃,痛的鑽心刺骨。
要多大的勇氣,才能冒死挨近狀若瘋狂的男子;要多大的勇氣,才能拉住蔣穆的袖子;要多大的勇氣,才能對前世今生糾纏百年的愛人說出這樣的話。
眼睛是濕的,一下子流出兩道冰涼,如開了的閘,再止不住兩淚漣漣,流不盡情癡情苦。
蔣穆在風中愣著,若石像一般。多官冰冷的五指拽上了自己的袖子,打了個寒戰,驀地驚惶地看見了多官的淚。
麵前這個人,他陪了自己多久,他在蔡蔣二人的夢裏又糾結了多久?百年蹉跎,自己才知道這個人的存在,他痛苦徘徊,卻拉著這個人迫著他也痛苦徘徊。其實這個人有何過錯,以為自己傷痕累累,卻忘了無心卷入這場編織百年夢魘中的這個人,亦是滿目瘡痍。
誰能責怪一個人的動情是錯?蔡臻予將怨氣遷怒於這個人的動情已然百年,而自己也不加分辨地把過錯與罪惡都加於他。太可笑了……逃避仲韶的記憶,莫非不是因為仲韶錯愛了他……?那個王爺與平凡書生的故事,難道從來不曾存在?……否認不掉,逃脫不掉……仲韶愛錯了一個人,卻用了真心愛了一個人……蔣穆覺得荒唐,卻捂著心,揪著胸襟喘不過氣。
雪墜如棉,鋪天蓋地,朔風似鞭,呼嘯席卷。
多官抽噎著,淒楚地道了一句:
“……蔣穆……不止你們,我也在想思海中沉淪……我亦飽嚐了,情海翻波的苦……”
你也在相思海中沉淪,你亦在情海中掙紮,受盡折磨。都在相思局中,前進不得,退後不得。除非,有人退出這一句死棋。
蔣穆慘慘地笑了,眼前似乎出現了那篇荼蘼花海,他等的那個人灰飛煙滅,早不在花海盡頭,這不是蔣穆的人生。
他抬起多官凍紫的臉,低低道:“薑湮說,跟她比癡傻,跟她比癡傻,我遜她一籌……那麼跟你比呢……”
他揩去多官簌簌的淚水,一江春水般的溫柔似當年臨桂初識時那個王爺:
“多官……你說,我當時為何要阻止薑湮殺你呢……我明白,真真可笑了……”
蔣穆最後的表情淒涼無奈,卻又許多釋然,盡在微微上彎的嘴角:“……記得將鏡子摔碎,從此天地無我……我本不負臻予,這一次,為你……”
話音未落,蔣穆的衣衫飛揚,瞬間化作萬千熒光,霎時飛入多官懷裏的靈鏡之中!
從此天地無你,從此天地無我,於是臻予,我們算作天長地久相守了罷……這是蔣穆的人生,屬於蔡臻予。留下的是仲韶的人生,他屬於蘇多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