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親小上一些,二人便在一起玩鬧,算得上青梅竹馬。

按理講,麗妃那般喜愛母親,太子又對母親頗為上心,正常情況下,多是麗妃會求天子賜婚母親與太子,成全這一堆從小一起玩到大的有情人。

但麗妃並沒有這樣做,甚至大張旗鼓,為太子選妃。

世人都道,說麗妃並非真心喜歡她的母親,不過是看蕭家勢大,天子又寵信鎮南侯,才對母親有三分喜愛。

她原本也是這樣想的。

直到重生後,她拿著母親珍藏在首飾匣深處的鎏金鳳簪,想起幼年從夏打聽出來的話,方明白麗妃真正的良苦用心——蕭家一門兩侯,優秀兒郎更是如雨後春筍一般,是藩王們擇婿的第一選擇,列侯與藩王們結親,本就是天子大忌,更何況,市井上已經有流言戲稱蕭家為蕭半朝。

鮮花著錦,烈火烹油,不是當時的太子能夠招惹的東西。

畢竟那時候,先廢太子仍在,且地位穩固,若是麗妃的兒子娶了蕭家的獨女,無疑是向廢太子宣戰。

麗妃不敢冒這個險,更不敢挑戰一個生性多疑的天子的底線。

誰都可以做麗妃的兒媳,唯獨蕭家的女兒不可以。

這是保護太子,更是保護蕭家。

太子想來是明白這個道理的。

所以他送她的母親出嫁,十裏紅妝,在所有人都覺得母親為嚴睿與蕭家決裂委實不值得時,他仍是站在母親這邊,甚至還動用自己的關係,給嚴睿在朝中安排了官職。

可太子也不明白這個道理。

母親嫁人之後,他使盡手段,讓蕭家一敗塗地,再不複當年威威赫赫的蕭半朝之勢。

甚至默許自己的姬妾加害她的母親,讓母親瘋瘋傻傻,神智永遠停留在十五歲。

而母親與嚴睿的貌合神離,其中也少不了太子的手筆——給嚴睿安排官職,本就是太子計劃破壞二人感情的一步棋。

“你毀了我母親的一切。”

未央心緒翻湧著,聲音微啞:“她對這個世界所有的暢想,全被你毀了。”

母親朝夕相伴的親人,母親情竇初開的愛情,被他一手撕碎,血淋淋地擺在母親麵前。

所以才有母親得知自己大限將至,要與嚴睿和離,要葬回蘭陵蕭家,回歸蕭家女的舉動。

太子輕輕一笑,不置可否道:“能夠被離間的感情,本也算不得愛情。”

“是阿衡癡了。”

幽靜小院中有著一池清泉,波光粼粼折射著陽光。陽光路經萬穿海棠的風窗,被剪得斑駁,絲絲縷縷落在太子身上。

太子麵上明明暗暗,長歎一聲,唏噓道:“她本是極其通透的一個人,唯獨在這件事情上犯了糊塗,可見情字一事,最是磨人。”

說到最後,他的聲音極低,也不知在說蕭衡,還是在說自己。

“是,我母親的確是癡人。”

未央冷笑一聲,抬手將鬂間的點翠鳳簪拔/出/來,扔在矮桌上,冷聲道:“殿下可還記得這支簪子?”

太子眉頭微不可查地蹙了一下。

未央道:“殿下以為,母親從來不戴這支鳳簪,是為了避嫌,還是心中意難平?”

太子抬眉,第一次認真審視麵前女子。

那張似極了蕭衡的臉,說話的聲音也與蕭衡有幾分相似,隻是她的聲音更冷,且滿是嘲諷:“殿下說得對,母親一生剛烈執拗又通透,實在是不可多得的聰明人,可惜這個聰明人,唯獨在感情上犯了迷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