掉我!」
「我不是告訴你嗎?我不想你死。」光秀哀傷地看著信長,「信長大人,我就知道,你沒有獨自走出本能寺……」
一直躲在屋子某個角落的飛蛾倏然向燭火方向撲去,瞬間身體都著了火,燃燒著的翅膀拍動的聲音噗嗤噗嗤的,聽起來其實像是嘲笑,接著聲音一消,飛蛾也被燒成灰燼。
光秀始終沒有愈合的傷口不斷滲出殷紅的血水,看得信長心如刀割,他知道,光秀即使外傷痊愈,但是心裏的創口是永遠都不會好的了。
想到這兒,信長終於鬆開捏緊光秀的大掌,放低聲音道:「來,光秀,我再給你重新包紮傷口。」
光秀沒有回應也沒有動,任由信長擺布,信長小心翼翼為他拆開纏在腹間的白布,生怕會弄疼他的樣子,光秀側首看著信長,那是他頭一回看到信長如此輕柔的神情。
往日信長即使再溫柔,還是會帶有一種睥睨天下的霸氣,仿佛世間萬物都該匍匐在他腳下,這刻的信長褪去常穿的黑色戰甲,改穿簡樸的便衣,仿佛連他曾經代表的時代也一並被風雨衝刷而去。
「信長大人,你說半個月……那麼利三他們究竟……」
信長手一頓,接著笑起來,笑得非常生硬難看,「光秀,還是叫我信長吧,反正我已經不是你主公。」
光秀冷冷的聲音再次傳來:「我是在問利三他們!」
「他們都不在了。」信長迎上他的目光,字字有力地道:「秀吉他隻花三天便從中國往返,明智軍沒有時間備戰,在不久以前已經在山崎被豐臣軍剿滅,你的妻子也自焚於阪本城,聽說細川家為討好秀吉,連玉子也給軟禁了。」
光秀咬著唇,沒有說話,也沒有任何激動的表現,表現平靜得嚇人。
他想他是愚不可及的,得不到一個完整的信長,便自私的想強行奪走信長的天下,可是到最後一刻生死交替間,他偏偏留手,隻因他不想信長死。他也天真地以為,隻要他所要求的,信長也願意為他完成他最後的心願,可是他不是信長,他沒權為信長決定什麼。
「信長,最該死的人不是你,而是我。」直到信長為他包紮好,光秀才低吐道。
「不是的,他們求仁得仁。」信長淡淡道。
看到信長的神情如此冷淡,光秀不由心中有氣,「蘭丸被我的部下殺死了,濃姬也被我親手殺死了,你為織田家爭來的一切、你多年來的努力全因我毀於一旦,你難道真的不覺得痛心嗎?」
信長堅定地搖著頭,「那是他們所堅持的路,所向往的結果,我是不會為他們感到悲傷的,他們有他們赴死的意義,不止他們,秀吉、家康亦是,我相信他們會用他們的一雙腿走出他們的路,那是他們所決定的,不再受我主宰,光秀,也請你去相信他們。」
光秀定睛看著信長,良久沒有說話,隔了一會,他才道:「這就是你對天下最後作出的決定?你永遠也是這麼快捷果斷,這點,我怎樣也比不上你……我不相信秀吉,也不相信家康,可是,我相信你所作的決定。」
信長深吸一口氣,道:「光秀,謝謝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