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頓覺得莎曼是個很神奇的人。
兩人是在弟弟婚宴上認識的。
那場混亂無比的婚宴,他們都沒有堅持到最後就偷偷地離開了。
莎曼當時一邊看一邊哭,哭到婚禮還沒結束,她說自己餓了。
伊頓就熟門熟路地帶著她進了廚房。
婚宴上人多眼雜,廚房裏掌廚的是人類廚師而不是機器人,一排排機器人在切菜布菜。
中午是在家中吃的,晚上會在外麵的酒店宴請。
伊頓拉著莎曼躡手躡腳地避開機器人的運行路線,又避開了廚師的目光,兩人縮在角落裏偷偷摸摸地吃著。
莎曼看著瘦瘦小小的,手掌隻有他的一半大,個頭也隻到他的肩膀,但沒想到異常能吃。
伊頓都擔心,菜少這麼多會不會被發現。
好容易等她拍拍肚子說差不多了,伊頓趕緊領著人跑了。
直跑到前門,兩人才放聲大笑起來。
莎曼墊著腳去拍他的肩膀。
“謝謝你,你剛剛都沒吃,要不我請你吃飯?”
伊頓的肩膀猛地一挨,這一巴掌的分量,連他這身經百戰的漢子都有點經受不住。
更讓他傻眼的是,還吃,難道剛才她還沒吃飽?
他可是親眼看著她吃了三個帛糕加六盤菜外加一碗湯,走的時候嘴裏還塞著半塊水果。
“這個果子可好吃了,你嚐嚐。”她認真地說道,還試圖從嘴裏摳出那咽了一半的水果,想要摳出來給他吃。
伊頓嚇得趕緊擺手。
“不用不用,我不愛吃,你自己吃吧。”
莎曼有些不好意思地紅了紅耳朵。
“抱歉,下次我多拿點。”
“別了,下次我買給你吃吧。”伊頓道。
他還從來沒有見過反差這麼大的女孩子,明明看著肩不能扛手不能提,偏偏剛剛兩人遛出來的時候,莎曼跑得比他還快,力氣大到連他都覺疼。
“不是要請我吃飯麼,那走吧。”
“那婚宴……”
“沒事,吃完就回來,趕得及的。再說了,不是還有長輩在麼。”伊頓挑挑眉。
莎曼看著他的臉,又低頭紅了臉。
於是兩人乘著飛船離開了老宅。
一路上莎曼坐在副駕駛座上,嘴都沒有停下過。
她似乎是個話癆,有很多話要說,說家裏的說學校的,說自己路見不平拔刀相助的,說以前見過伊爾斯和米微瀾一起,還罵過他渣男。
伊頓聽得哈哈大笑。
“老三?渣男?哈哈哈哈,罵得好。”
伊頓似乎很久都沒有這樣笑過了,他平時一直掛著漫不經心的,或是痞氣的或是嘲諷笑,卻沒有一次這樣過真心實意地大笑過。
自從六年前。
時間都已經過去有六年了,他自己也覺得有些不可思議。
想想那會蘭也是這樣坐在副駕駛座上,每次說話她都手舞足蹈的,眉眼間全是肆意飛揚,她總是很自信,想要做什麼,就一定會成功。
伊頓就喜歡那樣自信不羈的人,他不喜歡弱者。
蘭的笑聲很高亢,像夏天飛在天空的一種鳥,每次飛來的時候,就先發出叫聲,告訴人們我來了。
但這種鳥,也最容易死亡。
想著蘭,心思又在如今的米微瀾身上晃了一圈。
分別多年,再一次見到她的時候,他很驚訝也有些意難平。
見到她跟伊爾斯親近,心裏是有些心酸和不舒服。
但是那也不過是初見時候的感覺。
他已經在這個人身上找不到當初的影子了,感覺完全變了個人。
現在的米微瀾笑得溫和,眉眼彎彎,說話輕聲細語,就算是大笑,也會掩住嘴,笑聲不再是高亢尖銳引人矚目。
她像是化去了混身棱角的冰,溫暖柔和,不再凍人三尺。
也許這樣的性格更討人喜歡,但他更喜歡過去那個蘭。
所以見到米微瀾大婚之時,他再也沒有任何感覺了,心裏隻剩了平靜和祝福。
可能他的蘭,早已死在了心跳停止之時了。
莎曼一直絮叨到飯菜端上來之時。
她看到吃的就兩眼放光。
“你怎麼知道我喜歡吃這些?”她對著滿桌子的菜無比驚訝地道,那雙圓溜溜的眼睛變得更大,像是一隻貓,瞳孔會豎起來。
“你剛剛說的。”
“咦?我有說過麼?”莎曼撓了撓頭。
“對,有說過。別想了,趕緊吃吧,不然就涼了。”
“好。”
然後莎曼開始埋頭吃,她吃肉喜歡先吃手邊的那一塊,喜歡的東西會先吃到肚子裏,最喜歡吃辣,那一盤最辣的豬肉,她最先吃完,然後一邊吸著嘴一邊不肯停,嘴邊沾滿了醬汁。
伊頓一頓飯沒怎麼吃,全都在觀察她了。
但莎曼就像是沒看到他的目光似得,神情無比專注又神聖。
伊頓忍不住想笑,捏起紙巾,伸手幫她擦了擦嘴邊的醬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