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書下載於,如需更多好書,請訪問:
引子
鼬有那麼一瞬間以為自己就會死去。
簡單的,輕易的,從高高的懸崖上跌落,掉進流湍浪急的河裏,然後會有長著鋒利牙齒的魚群窮凶極惡的一湧而上,他右手傷口中流出來的血變成最好的調味劑,兩分鍾之後,魚群“轟”的散開,悠閑自在的等待著下個獵物的來臨,隻剩下森森的完整骨骼,在飄流向下遊的過程中被惡浪卷起,撞上濕滑礁石,連散架的聲音也被吞沒,水濤的尖嘯聲仍然一如既往的聲勢浩大,什麼遺跡都不會殘留。
這一連串的鏡頭在鼬的腦海中一閃而過。便如同六月花火中的黑白默片,完整而又清晰。
七歲的年齡,並不能夠真正理解死亡的含義。唯一有的不過是本能的恐懼。
鼬閉上眼睛,拒絕看到總會前來叩門的命運。
就在幾分鍾也許是幾秒鍾之前,兩名同伴被先後打落的情景,他已經看得足夠多也足夠印象深刻。憑著不屬於年齡的冷靜頭腦,鼬很確信,自己掉下去之後的情景大概也就和他們沒什麼不同。
隻要兩分鍾,一切就可以結束了。
他沒有再徒勞的試圖抓住岩石以固定身形。他已經連續兩次抓住又連續兩次被他們打落。其實努力也隻是條件反射的本能。理智在心裏的某個角落小聲然而不容忽視的說:他早該知道,早在他意識到自己這一組遇上了每場中忍考試都有的清掃者,就該明白,當實力高下一旦區分,輸家的命運也就被注定——看到了沒,他那兩個同伴的遭遇,看到了吧,已經為這個推論提供了再完美不過的例證和注釋。
所以連尖叫也沒有的,鼬平攤開雙手,近乎放任的任自己跌下去。
沒什麼好怕的,也許還用不了兩分種,一切就結束了。
七歲,大概是不足以讓他深刻體會的,在簽下那生死自負書的時候究竟是意味了什麼。
隻是因為有親戚在說,別的人都可以六歲成為中忍,鼬已經七歲了,肯定沒有問題。然後容不得他拒絕的,他已經來了,站在這裏。
年年的中忍考試,都有人會葬身在諸如死亡森林陷阱草原這樣的地方。
今年隻不過恰好輪到他們了而已。
就是這麼簡單。
所以鼬告訴自己不要怕。隻要兩分鍾,一切都可以結束,他可以去到和兩個同伴一起的地方。
不要怕。他在心裏默默的說。
風很大,灌進他的T恤裏,從下擺鑽進來,硬生生的割過他的身體,又肆虐著從他過於寬大的領口穿出。
他的整件上衣都鼓蕩在風裏。
然後鼬聽到一道更淩厲的風聲呼嘯著逼近他急速下墜的身體,迅疾無比的卷起他,就著下落的勢子輕輕的點在翻騰洶湧的水麵上,在懸崖上麵打下來的苦無還沒有落到身邊的時候,已經再次靈巧的飛快躍起。他在空中輕飄飄的躲過懸崖上追下來的第二波攻擊,鼬那時還閉著眼睛,也不知道他用了什麼方法,隻聽到一陣劈哩啪啦的聲音響過,一千根忍針就紛紛從他們身邊散落。
他在他懷裏,隻覺得那些高難度的動作由他做來一點也不費力,分明他在空中前進的勢子淩冽生風,但在他懷裏的他,依然隻有輕巧優美這一個感覺,唯一的不舒服之處,隻是他把自己抱得太緊,身上纖瘦堅硬的骨架硌得他隱隱作痛。
不過是一個動念的時間。鼬在他懷裏睜開眼睛,視線及處,已經是繁密濃茂的叢林。
安全了。
那時鼬隻有七歲。
連必要的反應都不知道應該是什麼。如同他當時掉落的時候沒有對死亡的抗拒,現在他仍然隻是發怔。沒有劫後餘生的慶幸,沒有對同伴死亡的悲傷,沒有對救命恩人的感動,沒有後怕沒有傷痛沒有高興沒有恐懼沒有憎恨沒有痛哭流涕沒有感激涕零,連右手上的口子都已經麻木,什麼什麼都沒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