荒草叢生, 門庭破敗。若不是兩輩子都在這裏生活過,夏淺枝根本不會把這處廢棄的庭院當做奉國侯府。
可是這裏又確實是奉國侯府。假山, 涼亭, 石板, 碩大的滿月掛在樹梢,照亮她熟悉而陌生的一切。她舉目四顧,除了殘垣斷壁, 偌大的侯府裏竟沒有一個人。
她當然不算。
月色透過她的身體灑在地麵。她沒有影子, 這是她已經死去的前生。
“紅衣, 你在嗎?”夏淺枝對著空蕩蕩的侯府發問,但是她想, 他應該不在了。如果他還住在這裏, 奉國侯府不會凋敝成這副模樣。雖然心裏明白八成已經沒有任何人留在侯府, 夏淺枝還是繼續叫出一個個熟悉的名字, “錦衣?灼華?有人在嗎?”
顫抖的聲音被夜風撕裂, 無人應答。雖然之前提過幾次讓紅衣搬走, 結果人家真的走了時, 她心裏有失落起來。
夏淺枝歎了口氣, 就著月色分辨出東風苑的方向,飄飄蕩蕩的往那邊走去。樹影重重,夜風涼徹,即使她已經死得透透的是個鬼魂了, 她還是覺得很怕。
這種恐懼在到達東風苑門口的時候達到了頂峰。
東風苑的門口立著一個紅色的人影。不是紅衣,夏淺枝看到的第一眼就很確定。她防備的走近, 才發現那不是人,而是一件衣服。夜風吹開衣擺,一道耀眼的銀光迸出,夏淺枝連退幾步勉強避過,再看時,才發現是有人將一柄寶劍插進土裏後,又在上麵搭了件衣服。
是紅衣做的嗎?他搬走了,所以把他的劍留下來,繼續守著她的小院子。夏淺枝這麼想想,覺得稍微安慰了點。他們曾經約定過,他搬走之後在屋裏留下字條,若她還有機會回來,就按照字條去找他。可是那柄寶劍夏淺枝光是看見都會腿軟,更別說從它旁邊經過了。
繞著東風苑轉了好幾圈,夏淺枝都累得飄不動了,還是不敢過去。
正發愁時,忽然聽到一聲梆子響,嚇得她趕緊縮在牆角。
“子時三更,平安無事。”院外傳來更夫的聲音,原來是打更的路過,夏淺枝鬆了口氣,從牆角的陰影裏站出來,自欺欺人的拍了拍胸口。
顯然,她放鬆的太早了。
夏淺枝站在原地,目瞪口呆的看著侯府裏亮起一簇簇綠幽幽的光。詭異的光浮在半空,晃晃悠悠,慢慢拉伸扭曲,變成一張張熟悉的麵孔。
夏淺枝還維持著拍撫自己胸口的姿勢,手掌下明明沒有任何跳動的跡象,她還是覺得自己緊張得可以隨時再死一次了。
奉國侯,白氏,夏清荷,很多她叫得出叫不出名字的下人,自發自覺的排成一隊,往東風苑的方向走過來。因為她在奉國侯府裏尷尬的地位,她這座僻靜的小院兒以前很少有人到訪。
生前門可羅雀,死後賓客如雲,夏淺枝可不覺得這是什麼好事情。尤其是當那些亡魂走到門口,看到紅衣留下的寶劍後,突然停下步子,一個個瘋狂的扭動著,張開嘴發出無聲的哀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