咳嗽兩聲掩飾著自己的失態,看來單純的曉政並沒有發現他剛才對他做的事,“回來了,飯做好了,我們下樓吃飯吧。”
“哦,好。”聶曉政起身,然後在已經在前麵走的史提芬背後不動聲色地用手背擦了擦自己的唇。他是知道的,隻是,不想點破。
史提芬給他和他的爸媽相互介紹了一下,寒暄了一陣,就落座吃飯了。還是不可避免地開始談大衛的事情,整個氣氛變得沉重起來。
李家伯父是個有點發福的中年人,胖胖的身子,但是看五官還是能看出年輕時候的風采,中文並不太好。
“總是要見的,那就明天吧。”李父說。
“最近大衛的身體比之前好些了,醫生說最好別讓他受到刺激,也不知你見他是好事還是壞事……”李媽媽無奈地搖搖頭。
“媽,我明天先去醫院看看叔叔,我看情況再決定要不要讓他見曉政,好不好?”
“那就這樣吧。”李媽媽還是一臉擔憂的樣子,看向聶曉政,“曉政,謝謝你能來到這裏,我們真的很需要你。”
聶曉政回之以笑:“不用客氣的,隻是希望我能幫得上忙才好。”
(有啥想法的都給偶說說呀,等我結了文,那就來不及啦,嗬嗬。)
第七十四章
醫院門口。
“曉政——”史提芬追了出來。
聶曉政停了腳步。
“曉政,你怎麼了?”史提芬拉住他的手,發現他的手在顫唞。
聶曉政咬著唇,本來就偏白的唇色更加沒有了顏色,他看著史提芬。
“你,沒有告訴我,他,”聶曉政閉上眼睛,停頓了一下繼續說,“他是這樣的。”
“我說過他的情況很糟糕。”
“可是比我想像的——”
“曉政,這不是你的錯,甚至也不是你父親的錯。我知道中國人有一句話叫,問世間情為何物,直教人生死相許。我叔叔的等待,並不是痛苦,而是幸福。”
聶曉政的眼睛泛起了淚光,他的眼睛因此變得像透明的水晶,他搖著頭。
“我,我能幫他做什麼?”
“告訴他,你父親,也是愛他的,即使那是謊言。”史提芬幫他擦去流下來了的眼淚,看著他的眼睛,認真地說道。
聶曉政朝他點了點頭。
聶曉政在醫院看到的大衛,那幾乎不算是一個人了,瘦得隻有骨頭,整個身體蜷縮著成一團,被皺皺巴巴的樹皮一樣的一層皮膚包裹著,隻占了病床的很小的一部分,臉看起來猶如地獄裏的鬼一般,兩隻眼睛深深地凹陷,當他睜開眼睛看他的時候,聶曉政的心就像被一隻鐵爪抓住,呼吸都差點停滯了。他像是在看他,又不是,隻是透過他在看另一個人,這感覺讓聶曉政隻想逃離那個房間。
但是他還是回來了。
這時候大衛已經被護士扶起坐了起來。
聶曉政看到大衛的嘴角微微翹了起來,他看他的眼神不再是那麼因為渴望而恐怖,而是帶著慈祥的安然。
聶曉政走了過去,在病床床沿坐了下來。
史提芬拿了一個硬紙板,一瓶墨水和幾張白紙過來,他對聶曉政解釋,“他已經說不了話了,隻能用指頭寫字。”
史提芬將紙板和白紙拿到大衛麵前,固定在他麵前。大衛慢慢顫顫地伸出自己的手,食指蘸了些墨水就在紙上寫了起來。
紙上慢慢寫出了歪歪扭扭地幾個字。
“謝謝你來看我。”
聶曉政忍住自己的眼淚,轉頭問史提芬:“他能聽到我嗎?”
史提芬點了點頭。
於是聶曉政說了起話來,吐字很慢:“大衛,你好。你知道我是誰,是嗎?我是汝晨的孩子,我爸爸聶汝晨,你愛的那個人,他在二十年前就死了。你知道,他是怎麼死的嗎——他想要拋棄他的妻子和孩子然後來找你,但是他的妻子不讓他那麼做,她殺死了他,然後她自殺了。”
大衛的眼睛也有了淚光,手指在白紙上寫:“你,恨我嗎?”
聶曉政搖搖頭,又點點頭:“我看到你的時候已經原諒你了。”
大衛微笑著點點頭。他抬起手來,枯槁的手想要去觸摸聶曉政的臉,但是終於還是因為無力,垂下了。
白紙上又寫了幾個字:“你和他很像,都很美”。
那隻手就這麼垂下了。他的眼睛也閉上了。旁邊的心跳儀器成了一條直線。
第七十五章
參加完大衛的葬禮,聶曉政就回國了。
他約顧澤明出來,約的地方是上次他們一起吃飯卻沒有一起吃的那個小店,時間是晚上六點,這個時候顧澤明下班。
聶曉政到的時候顧澤明已經等在那裏了,看到他來,他朝他笑,站起身幫他拉開餐廳裏簡單的坐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