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為防盜章, 補足一半購買比例或等兩天可破。感謝支持正版】 先前在葉先生麵前,說要請爹娘同意,也隻是隨口一說,壓根兒沒想去問母親的意思。
廖大太太平日總把“女子無才便是德”掛在嘴邊,打心底不讚成她們讀詩書、做學問。是不難見到的那種重男輕女的婦人心思。
廖大老爺是嚴父麵孔,值得慶幸的是, 從不反對兩個女兒的求學之心。關乎這種事, 都會爽快應允。
當日,姐妹兩個掐著時間去了外院, 等候在府門內。
廖大老爺下衙回府,二人迎上前去,陪父親回內宅的路上, 把葉先生的事情娓娓道來。
聽得此事與程詢、薑道成有關, 廖大老爺意外地揚了揚眉, 思忖片刻,道:“明日我派管家出去,問明兩位先生和程府的意思。你們要每日前去程府的話, 廖府不能失了禮數。”
他對次輔程清遠一點好感也無, 卻很欣賞聰明絕頂的程詢、才華橫溢的薑道成。文人相輕不假,但要分對誰,程詢和薑道成那樣的文人翹楚,尋常人真沒輕慢的資格。
姐妹兩個聽了, 立時笑逐顏開, 向父親道謝。
廖大老爺被她們的情緒感染, 笑了笑,告誡道:“去歸去,你們可不能惹事。”
廖碧君忙保證道:“爹爹放心,我們一定會謹言慎行。”
父女三個說著話回到正房,見到廖大太太,誰都沒提方才說定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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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府東院。
薑道成坐在廳堂,沒好氣地看著程詢。
前幾日,這後生派小廝尋到他麵前,針對當地一樁案子跟他打賭,隨附一封注明好幾項事由的賭約,惹得他瞧著信運了半晌的氣:他就在案發的縣城,且在縣衙中有熟人,眼看著就要結案了,怎麼想都不會再出周折,程詢卻篤定案情發生逆轉,更與他賭上了未來幾年的運道,說如果料錯此事,便擱置功名路,到他跟前做幾年灑掃的書童。
太狂了。
他相信有神機妙算的人,並不敢斷定程詢日後不會成為那樣出色的人,但是,現在還不是時候——程家這大少爺如今還太年輕,還沒出門曆練過,信誓旦旦地跟他來這麼一出,隻能讓他認定是中了解元之後的浮躁、張狂。
他忍不得,當即應下賭約。
後來……後來他就帶著書童來了京城程府,懊惱、慪火得快找不著北了。
程詢不難猜到老人家的心緒,陪著笑,親自沏好一杯碧螺春,“先生,請慢用。”
薑道成見他做派與信中的態度大相徑庭,不免意外,“我還以為,你是狂得沒邊兒的人。”
“晚輩曉得。”程詢顯得愈發謙恭,“先前的激將法,是不得已而為之,還望您見諒。”
薑道成扯了扯嘴角,喝了一口茶,眉眼舒展開來,“好茶。”
程詢道:“聽說您喜歡,便尋了些上品。”
薑道成如實道出心緒:“思前想後,我瞧著你,心驚肉跳的。”隔著好幾百裏料定一些事的結果,太反常了。反常即為妖,這道理他聽過無數次了。
程詢笑出聲來,避重就輕:“您是什麼人物啊?喜好常有人談起,我隻是稍加留心,記下了而已。”
薑道成不予置評,岔開話題:“說說那個案子吧。”
那個案子,是一個商賈家中出了人命,剛滿十八歲的丫鬟中毒而亡。官員若沒有一定的權勢和手段,處死府中下人都要擔上幹係,何況商賈之家。丫鬟的至親要討個公道,及時報官。
縣令查來查去,通過商賈一家上下的口供,找出了嫌疑最重的賬房管事。
那賬房管事起初矢口否認,經過半年的牢獄、大刑之災,承認是自己下毒殺害丫鬟,理由是那丫鬟時常對他冷嘲熱諷,他想給她點兒教訓,並沒想殺死她,怎奈自己不懂藥理,下在飯菜裏的藥分量重了些,便有了丫鬟的身死。
縣令想不出別的可能,便認為可以結案了。
這案子,正常發展的話,真凶要在一年後落網。
商賈之妻,是活脫脫的母老虎、妒婦心性,夫君跟哪個女子多說幾句話,都會心生不滿,但在人前,卻是敦厚的做派。
商賈與喪命的丫鬟有染,暗度陳倉的日子長達三年,好幾次提及把丫鬟收房,抬為妾室。商賈的妻子不肯答應,總是不能如願把丫鬟逐出家門,妒火燃燒到一定地步,起了殺心。
當家主母選定替死鬼,吩咐下人統一口風應對官府的詢問,並非難事。是在結案之後,商賈一直覺得愧對丫鬟,沒讓她生前享什麼福,又屢屢看到發妻做噩夢,哭喊的言語充斥著恐懼,起了疑心,反複盤問下人。一來二去的,梳理清楚整件事,把發妻告上了公堂。
前世,因為案情的反複,上報至朝堂,錯判了案情的縣令得了很重的罪責。
程詢清楚地記得原委,覺著都不是什麼善類:惹禍的根苗是商賈,身死的丫鬟也有行差踏錯之處,商賈之妻偏激到那地步,商賈該是功不可沒,可平白殺人、害人的罪,任誰都無從寬恕。
做替死鬼的賬房管事最無辜。
今生要元凶盡快伏法,派人用程府的名頭敲打商賈和縣令即可。他們怎麼想不打緊,重要的是這結果。
但是,個中原委,不能告知薑道成,程詢隻是道:“程府一名小廝曾在當地逗留,見過那名賬房管事,堅信他不是窮凶極惡的性子,跟我提了幾句,我便讓他留心,有了眼下這結果。”
薑道成審視著程詢,半晌,無奈地笑了,“我仍是覺著蹊蹺,苦於沒法子反駁罷了。好在真凶盡早伏法,屈打成招的人沒做替死鬼,是大快人心的事。輸給你也值得。”
“事情已經過去,您不需記掛於心。”程詢認認真真地奉承老人家,“我是一門心思向您求教,又曉得輕易請不動您,這心思和案子湊巧趕到了一處,一時衝動,出此下策。日後再不會了。”
薑道成不吃這一套,“誰知道你真正的意圖到底是什麼?”
程詢一笑,“您千萬別多思多慮。”停一停,鄭重行禮,“日後,您就是我的尊長。”
“我可不敢當。”薑道成示意他平身落座,“你的事,我聽說過一些。國子監眼下都沒人教的了你,我這等閑人更不敢托大。得了空,你我好生探討一番學問,若實在不及你,就得反過頭來拜你為師。”
橫豎已經栽了跟頭,他現在是丟人不嫌事大。
程詢哈哈一笑,“這話可太重了。您這不是折我的壽麼?”
說笑間,程清遠過來了,見禮之後,客客氣氣地邀請薑道成到正院的暖閣用飯,命程詢作陪。
薑道成見當今次輔全然是禮賢下士的做派,心慢慢踏實下來。席間,不免問起程清遠另外兩個兒子。
程清遠笑道:“我那兩個不成器的兒子,毫無可取之處,卻貪圖玩樂,這幾日去了別院。聽下人說,整日在附近的山林打野味兒。等回府之後,我再帶他們給先生請安。先生要是瞧著他們不是蠢笨得離奇,閑時還請費心點撥一二。”
薑道成隻當是場麵話,謙虛地應承兩句。
其實,程清遠說的是心裏話。次子程譯從小就性情木訥,在程詢麵前,總有點兒自慚形穢的意思。三子程謹原本活潑又乖順,長大之後,好像也被長兄的過於出色打擊到了,平時恨不得躲著程詢走。他們越是有這樣的自知之明,越是讓他不待見,每每想到就頭疼。
席間,與薑道成熟絡之後,程清遠把這些事娓娓道來,也是清楚,對方要常住程府,家中情形根本瞞不住。
薑道成不免歎息:“當真是家家有本難念的經啊。”
“這孽障也是不懂事,沒個兄長的樣子。”程清遠睨著坐在下手的程詢,“閑時對友人盡心盡力的,獨不肯好生照顧兩個手足。”
程詢隻是賠著笑,起身斟酒。
薑道成不便接話,打著哈哈轉移了話題。
當晚,賓主盡歡。
轉過天來,葉先生來到程府。程夫人親自出麵應承,安排葉先生住在東跨院,指派了三名專門服侍的丫鬟婆子。
隨後,葉先生跟恩師好一番契闊。程詢特地前去請安。
葉先生常在京城,關於這位程大少爺的事情,聽過太多,見他彬彬有禮的,全沒傳言中的傲氣、不羈,又是凡事好商量的態度,意外之後,很是歡喜。
還沒到正午,不少門第的拜帖陸續送到府中。薑道成卻不急著見客、收學生,整個下午都帶著愛徒與程詢探討學問。
程詢是奇才,但非全才,不感興趣的東西,不肯傾注精力。正統學問爛熟於心,被很多人視為雜學、偏門學問的東西,有不少都是以前稍有涉獵便覺得沒用放棄了,由此,隻要他態度相宜,便能讓薑道成、葉先生認為是有心學而不得章法,需得人點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