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刻鍾後,陸商陸緩緩步出山洞,手中握著一個已經打開過的紅色錦囊,原本該是蒙著濃濃困意的惺忪睡眼,完全沒有一絲的睡意,隻有與這夜色一樣,看不見底的漆黑。
直到過了很多年以後,陸商陸仍然鮮明地記得那一個沒有月光、也沒有星光的夜晚,他孤身一人仰望著天空,見不到盡頭的寬闊,找不著一個方向的指引,彷佛隻有等不到黎明、無邊無際的黑暗。
妖行天下(第一部) 26(完)
26(完)
後來,陸商陸並沒鑽回自己的被窩裏,再好好地補它一覺。他莫名地將睡得正香甜的重台死拖活拉到屋頂上,什麽也沒說就是塞給重台一大罈酒。
當陸商陸與重台乾杯,喝下這一晚的第一口酒時,他微笑地對重台說:「小狐狸,我們結拜當兄弟吧。」
在陸商陸喝完第五罈的醉花釀,將懷裏的酒罈狠狠砸到地上,用力拉著重台衣襟站起來時,他直視著重台的雙眼,一開口,滿口醺人的酒氣:「以後不管發生什麽事,本大爺保你一生!就算天塌了,我都幫你扛著!有我有你,咱們倆就是一條命!」
在東方天際開始由墨黑色轉為藏青色,屋頂上、牆角邊堆了十來個空酒罈時,陸商陸身子東倒西歪、頭倚在重台頸邊,含糊不清地喃喃著:「小狐狸……等我們無上道法同修突破第三重以後,我再陪你……陪你一起去找你爺爺……我們一起去……一起去……」
那一個晚上,他們喝了很多很多的酒,將陸白氏這一年來所儲藏的酒全喝光了,陸商陸很難得地喝醉了,倒靠在重台的肩上昏昏地睡去,而重台懷裏還抱著沒喝幾口的一罈酒。
肩上的重量很沉,重台卻彷佛沒有感覺,依然保持著原來的姿勢不動。望著酒罈內的水光反射出的流光水波,重台想著陸商陸酒後對自己說的那些醉言醉語,他想他聽懂了,卻又感覺他什麽都沒聽明白。
但是,他卻明白地感覺到,自己胸膛的心頭處,有著微微的發熱,一吸一吐的氣息,比平時有著稍稍地加速與些許的不順暢,喉頭有點乾緊、眼眶有點發燙、視線有點模糊……
重台不明白這是個什麽樣的感覺,以前他從來沒有過這樣的感受。莫名地,他突然覺得陸商陸這死孩子也沒看起來那麽地不順眼,逼不得已非得跟他同修這件事,似乎也沒那麽無奈了。
驀然,重台單指按在自己眉心處,緩緩地引出赤紅如墨的一滴血珠在指尖時,早已冷汗涔涔、臉色發白。秉著氣息,小心地將指尖上的那滴血珠送到陸商陸的眉心前,重台突然一個彈指,那顆如墨般的血珠彈中陸商陸眉心時,竟然直接隱沒至陸商陸體內,再不覆見。
那是一種契約,妖族裏願意為對方承受天災劫難的獨特契約儀式。一滴丹心血是一次,若是心頭碧丹,則是一生一世。
重台不明白自己為什麽會這麽做,但是他就是想這麽做,而他也不想克製自己,完全依循自己的衝動,將一滴丹心血放入陸商陸的眉心之中。
就當是還給這死小孩救自己兩次的人情債吧……不明白自己的衝動從未而來,重台在心裏這麽告訴自己,也不願再多去細想。以口型無聲地對早已經昏睡到不知天南地北的陸商陸說了句:「乾杯!」,豪氣地將懷中剩下的酒一仰而盡。
隨手抹去滑到下巴的酒液,重台小心地將靠在自己肩上的陸商陸放了下來,順手拍了拍陸商陸圓潤的臉頰,喃喃低語:「死小孩謝啦,不過我實在再也等不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