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有外力幹預,考核失敗的數據會被自動消解,他的身體已經開始崩潰了。
可他卻根本顧不上,隨手抹了唇邊血跡,慌張地向四處望著:“陸相,陸相——你在嗎?沒關係的,你不願見我也沒關係,你再同我說句話,一句話就好,求求你,你再同我說說話……”
耳畔靜默片刻,由風送來一聲歎息。
那個聲音隻是輕輕歎了口氣,宋執瀾卻忽然像是得了什麼至寶似的,眼裏倏地亮起光芒,臉上綻開鮮亮的笑意。
他的身體已經很虛弱了,隻是邁出一步就跌跪下去,更多的血色被咳出來,灑落在衣襟上。
可他卻像是絲毫沒有察覺,隻是因為聽到了那一聲真切的歎息而喜不自勝,孩子似的笑起來:“陸相,你還活著,太好了……”
宋執瀾反複低聲呢喃著,目光漸漸渙散開,卻依然帶著滿足的笑意。他探出手,像是在空氣中攥住了什麼,蒼白的雙唇微弱翕動:“別趕我走……陸相,別不要我,我知錯了……”
聲音漸漸淡下去,終於渺不可聞。
他的身形悄然萎靡下去,終於無力傾倒。卻不知在他倒下的那一刻,已經有一雙手臂將他的身體穩穩攬住。
仿若玉質的瑩白力量被源源不斷地灌注進去,將身體裏的生機凝實充盈,暗淡的身形也再度清晰。
一道身影漸漸顯露,俯身將青年抱起,又重新消失在雲霧中。
*
蘇時和陸濯沒走出多遠,就登上了琴階空間的頂端。
英俊的青年正站在最頂端,見到他們的身影,臉上就帶了些爽朗的笑意,朝兩人點點頭示意,輕輕拍了拍坐在純白三角鋼琴前的青年,俯身同他說了幾句話。
鋼琴前的青年停下彈奏仰了頭,看了幾句口型,目光也跟著亮了起來。轉回身望向兩人,清秀的麵龐上泛開柔和靦腆的笑意。
“就猜到會是你們。”
蘇時眉間也浸過暖色,快步走到宮徵羽麵前,望著安靜含笑的青年,朝他主動伸出手:“幸會,希望我寫的曲子沒太給你丟人。”
“它們很美,是我聽過最棒的作品了。”
宮徵羽的聲音依然輕緩,迎上蘇時眼中的暖色,目光也微亮起來,握住他的手,臉上卻又顯出些真實的歉意:“我一直想同你道歉,因為我的緣故,讓你那麼辛苦……”
“和你比起來,我輕鬆得多了。”
麵前的青年安靜得讓人生怕會嚇到他,雖然知道對方聽不到,蘇時還是下意識放輕了聲音,溫聲應了一句。
難得遇到了這兩個人,蘇時正打算同他們好好聊聊,卻見陸濯依然站在不遠處,神色甚至顯出些許遲疑。
蘇時有些疑惑,微挑了眉思索片刻,忽然心領神會,望向護在宮徵羽身旁的青年。
梁軒逸摸摸鼻梁,忍俊不禁地點點頭,輕咳一聲:“看來你們這一路上,已經遇到不止一個被陸先生扔進百煉空間的倒黴蛋了。”
……
果然是這麼一回事。
蘇時不由啞然,想想對方多少是受了無妄之災,正要替自家愛人道個歉,梁軒逸卻已經笑起來,揉了揉身旁青年的頭頂:“說實話,我很感激這段經曆——如果不是有這個空間,我這輩子大概都再找不回他了……”
宮徵羽聽不見他的話,抬頭望過去,眼裏顯出些溫和的疑惑。
梁軒逸卻隻是含笑同他搖搖頭,將放在一旁的外衣替他穿好,耐心地迎上那雙溫然黑眸:“我們請蘇先生和陸先生去家裏吃頓飯,休息休息,好不好?”
看懂了他的口型,黑澈瞳眸裏就顯出些亮芒。宮徵羽的唇角抿開笑意,點了點頭,拉了拉梁軒逸的手,回身去把鋼琴蓋合上。
蘇時不由微訝,望向耐心等在一旁的梁軒逸:“不彈也沒關係嗎?”
這個空間顯然是有了琴聲才能運轉的,陸濯的速度很快,他們就算在小皇帝那裏耽擱了些時間,也總不會是最後一個上來的。
“隻要有第一個人通過,琴聲就會停止,幻境也會消散,剩下被考核者隻要想辦法從台階爬上來就行了”
梁軒逸輕笑著點點頭,攬過快步跑回來的宮徵羽,在他頭頂揉了揉,將他的手牽在掌心:“畢竟——要是老重複最害怕的事,大概確實是不那麼容易通過的。”
他同意被投入百煉空間,並不是為了他自己,而是為了宮徵羽。
那一首《微光》被評價成“泣血絕唱”,裏麵藏著的感情絕不是什麼對於好友的沉痛追思,而是失去摯愛的無力絕望。
他原本計劃得很好,想要在賽場上為宮徵羽正名,想要帶他來看自己的決賽,想要在奪冠的時候同宮徵羽告白。他把一切都想好了,卻忽略了對方的心裏狀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