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時偶爾能在霧中遙遙看到幾個身影,小心翼翼地顫巍巍前行,行差踏錯一步,轉眼就墜落下去。身形很快看不清楚,倒是慘叫聲還能聽得分明。
其實隻要不停下來,路就會一直向前。但這種對大部分宿主而言惡意滿滿的考核,確實很容易對人造成心理高壓,很難有人能忍得住不停下腳步判斷方向,看看自己是不是找錯了,是不是能找到什麼別的人正走往同樣的方向。
蘇時倒是並不困惑方向,隻是隨著時間的推移,依然感覺到了隱約的疲倦,兩條腿也開始隱隱發酸。
他和陸濯彼此都無法確定對方的位置,也無法直接交流,卻依然能聽得到對方的鈴鐺聲。兩個人拿著鈴鐺當摩爾斯電碼搖了一路,倒也給頗為枯燥的漫長路程添加了不少明快的色彩。
搖著鈴鐺聊著天,倒也不算太過難熬,可畢竟走得久了,身體的疲憊也變得越來越難以忽略,速度也漸漸慢了下來。
不能在這個時候給愛人增加更多的壓力,蘇時依然不動聲色地搖著鈴鐺,腳步卻越來越慢。
就在他幾乎要懷疑自己會不會因為走不動失足掉下去的時候,他腕間的鈴鐺忽然清脆地響了一聲。
另一邊迅速回應,卻不再是通過意念,而是真切地從不遠處傳了過來。
腳下的路自動延伸出去,同另一條方向完全不同的路彼此交彙,生出一片穩定的平台。濃霧漸漸散開,高大的身影快步靠近,將他穩穩擁進懷裏。
熟悉的懷抱依然堅定結實,動作也沉穩可靠,要不是胸口仍然急促激烈的心跳,幾乎一點都看不出來著急的痕跡。
蘇時輕挑起唇角,抬頭才要開口,陸濯卻已握住了他的手臂,低頭吻了吻他的唇畔,聲音低沉輕緩:“是不是累了?”
才想起自己一不留神就犯了老毛病,蘇時張了張口,迎上愛人深黑的瞳孔,還是誠實地點了點頭。
在這個空間裏,精神力越強的人通過速度越快,可同樣也要承受更大的消耗。他其實已經不知不覺走出去很遠,要不是確認有一個人一直在等著自己,說不定早就要在行走的過程中耗盡力氣掉下去。
陸濯揉了揉他的發尾,攬住他的肩背,另一隻手抄在腿彎,就將人打橫抱了起來,席地坐了下去。
身體忽然騰空,蘇時本能地抬手扳住他的肩膀,穩住身形抬起頭,眼睛裏難得帶了點兒突如其來的微訝光芒。
陸濯勾了勾唇角,趁機在他臉頰上落了個輕巧的吻,又低下頭蹭了蹭他的額發:“我們在這裏休息一會兒,剩下的路我來走。”
不論到了什麼時候,總還是護在自己懷裏最覺得安心。這樣就能一直看得到他,能知道有沒有哪裏不舒服,是不是已經很難受了,卻還是怕自己擔心,始終忍著不肯開口。
蘇時無奈輕笑,才想同他說自己也沒累到這個地步,稍一掙動,身上卻忽然後知後覺地傳來酸痛。
“我們走了多久?”
立刻意識到了事情的本質,蘇時微微挑眉,陸濯迎上他的目光,稍一沉吟才開口:“體感時間6個小時左右,自然時48個小時,疲憊感也是按照自然時換算的——這一關會拖慢很多人的速度,我們要在裏麵待上至少72個小時,你大概錯過了所有的休整點……”
蘇時神色不覺微垮,迎上陸濯眼中清淺笑意,終於失笑出聲,無可奈何地抵在他肩上:“看來不能邊走路邊聊天,我完全沒發現什麼休整點……你不也沒停下過嗎?”
“我不累。”
陸濯笑著搖搖頭,迎上愛人不無懷疑的目光,揉了揉他的頭發認真解釋:“是真的不累——這裏是屬於我的地方,雖然我已經放棄了管轄權,但多少還是有些特權的。”
聽出了他話裏的未盡之意,蘇時心口一動,忽然隱約意識到了兩人正處在什麼地方:“這裏就是百煉空間?”
“是,我也沒想到這一次會把最後一場考核設在這裏。”
陸濯攬著他往肩上靠了靠,向四處望了一圈,多少有些遺憾地輕歎口氣:“早知道就不那麼著急放棄管轄權了,至少還能在這裏變出輛車來,把我們兩個送出去。”
空間的主宰可以任意造物,但陸濯已經徹底交接完畢,百煉空間已經徹底易主。現在以被考核者的身份回到這裏,除了數據裏剩下的些許福利,也並不能再做出更多的改變。
蘇時挑了挑唇角,才要逗他得寸進尺,目光卻忽然落在不遠處,微訝地撐直了身體。
也不知是不是巧合,陸濯話音才落,一輛汽車居然真朝他們開了過來。
“應該是下層空間的領主,我還沒見過——放心,總不會是敵人的。”
愛人換算過來足足徒步走了兩天兩夜,陸濯不叫他亂動,直接把人抱了起來,朝那輛汽車望了過去。
百煉空間總共有三層,每層都有不同的領主,最後再歸由整個空間的主宰來統領管轄,負責對各個世界的數據和宿主進行公正的評定懲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