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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憑主角的身手, 隻要三秒一過, 他一定會無比懷念現在僅僅是被挾持的溫柔待遇。
聽見他的答複, 維諾的目光微縮, 眼裏隱隱顯出些黯然,挾著他的手臂也不覺放鬆下來。
“戴納……”
蘇時忍不住蹙起眉。
和維諾的聲音同時響起來的,還有主角生命受到威脅的尖銳警報聲。
他正被勒著脖子, 腦袋上還頂著一把槍,威脅主角生命這麼有難度的任務,暫時還是指望不上他的。
如果是其他的什麼威脅……
醫療間的門忽然被人大力踹開,蘇時的目光驟然收縮, 毫不猶豫地激發了三秒特效,忽然擰身撲向維諾。
三秒鍾, 擰腕下槍折身橫肘,氣勢凜冽鋪開,動作淩厲一氣嗬成。
維諾沒有反擊, 也沒能來得及反擊。
剛才還被他挾持著的人被絆倒似的向前踉蹌幾步, 無力地倒在他身上。堪堪將他奮力撞開的手臂頹然垂下,血色緩緩洇開,把視線都染成一片殷紅。
“拉爾, 誰準你開槍的!”
中尉箭步衝過去, 把搖搖欲墜的元帥扶進懷裏, 神色嚴厲地寒聲開口。
奪門而入的神槍手神色慌亂, 無措地望著居然被自己誤傷的元帥, 結結巴巴試圖解釋:“衛兵——衛兵聽見聲音,說俘虜意圖不軌,大校叫我來解救元帥……”
“我倒是不知道,你們什麼時候開始可以不接受我的命令,擅自決定行動了。”
肩上鑽心的疼,眼前也一陣陣發黑。蘇時緩過一口氣,聲音低微語氣平緩,卻依然叫拉爾臉色瞬間慘白。
“元帥!”
隨後跟進來的大校匆忙上前,也被眼前的局麵嚇得無所適從,慌忙開口解釋:“我們是擔心您的安危,元帥……”
“擔心我的安危,所以就打算射殺他。你們知不知道,他的命到底意味著什麼?”
厚重的深色披風掩蓋了大部分血色,蘇時深吸口氣撐直身體,平靜地望著麵前的下屬。
一個神槍手也就算了,隨後進來的大校是特倫斯的心腹,他必須替自己剛才的行為找到個合理的解釋才行。
戴納的鐵血手腕是特倫斯政府不少人都領教過的,大校有些慌神,心驚膽戰地上前一步:“元帥,您是帝國的瑰寶,就算再重要的俘虜也不值得您——”
“愚蠢。”
蘇時淡聲打斷了他,垂下目光緩聲開口:“是不是皇室交出權力太久,你們都已經徹底忽略了他們在國家中的影響力——你有沒有想過,如果皇室第二順位繼承人死在政府軍手裏,會引起民眾多大的反彈?”
他的語氣並不算多嚴厲,大校背後的冷汗卻已經冒了出來。
坎塔帝國奉行虛君共和,皇室雖然早已沒了實權,卻依然是國家信仰的凝聚核心。以現在的局麵,如果剛才真的擊斃維諾,甚至可能會成為全民起義的導-火索。
特倫斯政府一度風光無量,稍有些地位的成員大都不把皇室放在眼裏,他立功心切,卻忘了形勢早已不再像從前那樣樂觀。
戴納元帥不光救了那個俘虜,也是救了自己一命。
大校神色變幻半晌,忽然啪地立正:“元帥,是我太魯莽,請您進行懲罰!”
“自己去領罰吧,你覺得該罰多重,直接告訴他們就是了。”
血流的有點多,眼前已經一陣陣發黑。蘇時隨口應了一句,想要邁步出門,卻發現腿上早已經沒了力氣。
“就現在這裏治療吧,元帥。”
傷口是貫穿傷,耽擱的這一陣,血已經流了不少。
中尉半強迫地按著毫無自覺的元帥坐在診台上,示意聞聲趕來的醫護人員盡快進行清創包紮。
衛兵想要將維諾帶離,卻被蘇時低聲止住,隻好服從命令退出了門,又撤開一段距離,忠實地守在了走廊的盡頭。
有了上次的教訓,蘇時一眼都沒再看維諾,隻是半靠在中尉身上,安靜地閉上眼睛。
維諾望著他,攥緊的拳一寸寸鬆開,眼底終於灼燒起暗色的火焰。
在一瞬間,他幾乎以為見到了曾經的戴納。
那具瘦削的身體驟然爆發出的氣勢叫他都隱隱心驚,幹淨利落、準確果斷,沒有一絲多餘的動作,不由分說地將他推離開險境。
甚至都沒給他留下反應的餘地。
皇室的影響力,是個很不錯的借口,卻並不能作為戴納豁出命來救自己的理由。
那樣果決到容不下稍許遲疑的反應,是沒有辦法以任何能夠由邏輯去解釋和說明的道理作為理由的。
能在電光火石間做出那種應對的人,也絕不可能躲不開自己的那一槍。
這個念頭一生出來,忽然叫維諾徹骨生寒。
傷口已經處理完畢,醫護兵們奉命離開,戴納依然微垂著頭,一動不動地靠在中尉身上。
屋子裏不知何時安靜了下來。
中尉的目光轉向他,似乎在猶豫著什麼,卻又終究沒能說出口。
“戴納。”
維諾聽見自己的聲音,幹澀喑啞得叫他都覺得陌生。
他恐懼著那個真相,卻又不得不一步步接近它。
“你能躲開的,對嗎?”
戴納應聲睜開眼,卻沒有立即看向他,目光茫然地落在空無一物的角落裏。
沒有了平素的清冷淡漠,那雙眼睛就立刻柔和了下來。不知是不是被問中了心底的秘密,他的神色忽然顯出些無措,頭發落在額前,看上去甚至比真實的年紀還要更小些。
維諾忽然覺得有些喘不上氣。
他沒有辦法隻是站在那裏,不去弄清楚那些被掩蓋的真相,不去嚐試著了解對方的苦衷,不去問問他究竟好不好。
然後他們重新分道揚鑣,直到哪一天,他或許會收到這個對自身性命毫無概念的家夥的死訊。不會有追緬,不會有歎息,一個背叛者的死亡,甚至不能在人們心裏激起任何波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