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日早晨,我悄悄轉到祁滄瑤住的小院。院中翠竹已然染上了秋色,不再蒼翠如初。想起那日祁滄瑤倚坐在池邊的情景,依然覺得美麗如畫。
輕輕推開緊閉的門,卻正正對上滿眼的火紅。抬頭看去,祁滄瑤正毫無表情的看著我。他的臉色很蒼白,沒有什麼血色,像是受了內傷的人。眼睛不如從前明亮,暗暗的蒙上了淺淺的灰色。
"誰允許你進來的?"聲音不像從前那樣尖銳,沒有什麼底氣。
"我......我想來......看看你......"這樣說他能相信麼?就在前不久我還巴不得氣得他吐血,結果他真的吐血了,我又心軟下來。
祁滄瑤沒有說話,仍然麵無表情。我不知道他心裏在想什麼,怯怯地看著他。半晌,他推開擋在門前的我,徑直走出屋子。
"祁滄瑤!"我猛地回身,"你去哪裏?"
祁滄瑤停下來,沒有轉身。幽幽的聲音響起。
"你今天沒有得到允許就闖進來已經犯了規矩了,我念你好心沒有追究,難道我去哪也要向你彙報不成?"
我無話可說,眼睜睜的看著祁滄瑤緩緩走過院子,那一抹耀眼的紅色穿梭在枯黃的葉中,消失在院門之外。
君莫傷 第九篇
時至冬季,自從鳳凰受傷一別,我都沒有得到任何有關黃泉的消息。
這日,王鬆海要去集市買日常用品要我跟著一起去。我想反正在鏢局裏也查不出什麼新情況,不如出門探探。尉遲修煥應允了我要出門的請求。自那日祁滄瑤醉酒之後,尉遲修煥和我疏遠了起來,鮮少來我住的院子和我說話。我的心也逐漸沉了下去。不屬於我的再怎麼強求也沒有用。
這大概是我到鏢局之後第四次出門。王鬆海比我還要興奮的樣子,好象從來沒有到過集市。一路上叨叨咕咕沒完沒了,說些什麼我也不知道,隻是時不時衝他笑笑點點頭,表示我在聽他說話,而他對於能有我這樣一個忠實的聽眾也心滿意足。
"這位小哥,來串糖葫蘆吧,一早新做的。"街邊的小販衝我大喊。
我還沒有反映過來,王鬆海就拉著我來到小販近前。
"怎麼賣的?"
"三文一串,五文兩串。"
"好,來兩串。"王鬆海爽快的從荷包裏摸了五文錢丟給小販,小販從棒子上摘了兩串,一串遞給王鬆海,一串遞給了我。
"這位小哥,拿好。"小販眯眼衝我笑笑。
我無可奈何的接過糖葫蘆。集市上,一個半大老男人和一個小夥子一人一串糖葫蘆當街啃食?我可受不了,但又不能扔。
王鬆海和我並排走著,津津有味的品嚐著自己的那串,見我奇怪的看著他有些不好意思。
"哎?莫兄弟,你怎麼不吃啊?味道很好呢!"
"我......"
"哎,嚐一嚐嘛,天下美食不都是嚐出來的麼?"王鬆海滿臉期待的望著我。
我覺得我的臉要被他看出一個窟窿來了,趕緊咬了一口包在嘴裏,鼓著腮幫子對他笑著點點頭。王鬆海也露出了笑容,很滿意地又去專注於自己地糖葫蘆。
歎了口氣,我用力咬碎了剛才一大口吃進的大半個糖葫蘆。還沒咬第二口,就覺得咬到了一個堅硬無比的東西,頓時半邊牙齒都麻了起來。我剛要大叫,忽然一個念頭閃過腦子。我回頭去尋找那個小販的身影,人群中,他居然還笑嘻嘻的看著我,仔細看去,那人一身棕色衣衫,似與其他商販無什差別,他的左臂上卻係著一根綠色的絲帶。
是鳳凰!
我努力想看清楚那小販的模樣,他卻又轉身做別人的生意去了。難道那個人就是鳳凰?我恨不得奔過去,掰過他的臉仔細看個夠,可是王鬆海在身邊......
趁王鬆海和菜販子討價還價的時機,我吐出口中的硬|物,看去竟然是一個棗核。棗核怎麼會這麼硬?仔細研究一下,是可以打開的"機關棗核"。我忽然笑了,想起小鬆師弟,這個八成也是他的傑作吧,黃泉裏麵就屬他手最巧,做出的機關無人能破。把棗核放在衣兜裏擱好,心裏終於有了點底,還好,他們還記得杭州城的江浙鏢局裏有我這個孤獨的人。
回到鏢局,我一頭紮進自己的房間,反插了門,仔細研究起棗核來。很容易就把棗核打開,裏麵有一個卷的很仔細的紙卷,拿出來,正要打開,我卻停了下來。
那日鳳凰踉蹌的身影又出現在眼前。我傷害了黃泉的二號人物,他會不會已經告知了師父,這個紙條裏是不是我將不得不接受的懲罰?想到這裏,我渾身一顫,從前見一個同門犯了不知什麼錯,被打的死去活來,最後廢了一身武功被扔在後院打雜,下場甚是慘淡。而我這樣的罪狀足夠被活活打死。我深吸一口氣,就算回去死路一條,我也心甘情願,這裏畢竟有我最美好的回憶。攤開小紙條,兩行整齊的蠅頭小楷映入眼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