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來。
我歎口氣,雙肘支在桌上,帶著一點挫敗感,低頭看著他舒展的笑臉,有什麼慢慢地漲滿了我的心間,滿得幾乎要溢出來。
我有多喜歡眼前這個男人呢?
這是可以用什麼等價物來衡量的嗎,然後根據這價值,把每個人在心裏三六九地排個序嗎?
如果可以這麼簡單就好了。
“那麼……”
什麼?!殉情都還不算最高級嗎?他還能再往奇怪的方向遞進嗎??
他懶洋洋地,慢慢地抬起頭,把臉抬到和我相同的高度。好近。他的鼻息溫柔地呼到我的臉上,近得好像下一秒就會接吻的曖昧距離。在這樣的距離,他微笑著開口,依舊是先前溫暖的聲音,帶著滿滿的溫柔和眷戀。
“阿唯你,有多討厭我?”
終章
0.
我說的都隻是囈語。
1.
“阿唯你,有多討厭我?”
周圍的一切瞬時靜下來。周圍的一切瞬時失去體積感。像是變成了無所謂的沒有存在感的背景。像是落進了一個隻有我們兩人的灰色封閉空間。
他的神情沒有變。他的語調沒有變。他的聲音也沒有任何變化,溫暖的,好聽的。他這樣溫和地輕鬆地開口,像說一句戲言那樣,像說一句情話那樣。
也正因此,語義和表達的落差,讓效果變得異常的強烈。
他在桌子的另一端安然無恙地繼續微笑,就好像連我此刻的遲疑和僵硬也在他的預料之中。
“那個時候,我處處依賴你,讓你沒有目的地忙碌,忙到無暇顧及自己的事情,忙到無暇去思考——把你困在了原地,把你困在了我最愛的那個時間,那個地點,那個場景裏。”
因為他的依賴,我被困在了原地。從遇到他的那個高二開始就是如此。沒有目的地、沒有意義地、甚至沒有意識地,以他為中心,圍著他原地打轉。像沿著麥比烏斯扭環拚命地奔跑,卻一再跑回原點。讓我頭痛的忙碌的日子一天一天周而往複。
我的成績很一般。我完全不參加各種活動。我的朋友曲指可數。我對未來毫無規劃。高二的時候這樣。現在依然是這樣。沒有改變。沒有成長。沒有前進。遲滯。停擺。我的時間停滯了。
我隻是因為他,而重複著一種生活。
“那時你做了決定,離開了。你明明已經掙脫了,卻又被命運推回我身邊。我又闖進了你的生活。”
——那除了命運又還能叫什麼呢?我們再次遇見隻是因為一次替班。我就職於那家公司,隻是因為程然的一句戲言,以及那些像戲言般的證書。去考那些證書隻是為了消磨某個漫長的暑假,隻是因為社長一句提議。加入那個社團隻是因為一時無聊。而那個時間的空虛無聊,隻是因為突然徹底地離開他。
就像最初在那個房間裏那次糟糕的見麵那樣,隻是那麼隨意那麼巧合的狀況。
究竟要多少偶然相加,我們才遇到了呢?
究竟要多少偶然相加,我們才又遇到了呢?
——這是怎樣惡質的玩笑啊。
“其實我很想成為你所描述的那種朋友。獨立、有自己的事業,保持在某個限度以內的,單純的朋友。單純地,在空閑的時間一起談天、玩樂,在工作上幫助你——什麼都想給你,作為朋友,在朋友限度以內的一切。”
讓我的拙劣的提案能夠成功。偶爾開車接送我。
一個像豪華版楊嘯的梁洛,一個已經麵目全非的藍琦,一個腦袋秀逗的小亞美。
熱騰騰的紅茶。四個人的茶話會。我完全無法理解的談話。
這就是一切。這就是現在,他所能給我的一切。
“可是不行。做不到。阿唯就是阿唯。我沒辦法隻是安靜地待在你生活的一個角落裏。我全部的感情都在這裏。你必須在我身邊。必須在我最近的地方。你必須唯一屬於我——and vice versa。即使這會讓你再度陷入以前的狀況,即使會毀掉所你期望的生活,即使會毀掉你這麼久的努力。我想要霸占你所有的時間,霸占你以後的人生。我正在這樣做。”
無視我的決定。無視我的意誌。無視我曾經的,全力反抗。
簡直像一個暴君一樣專製。簡直像一個小孩子一樣任性。
“——所以阿唯你,有多討厭我呢?”
2.
十七歲的夏天,我遇到了生活不能自理、莫名迷戀白色的林一。
如果沒有遇見他,我就不會忙於家事,不會在街上被人參觀,不會重複那些夢境,不會被楊嘯一次次嘲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