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四章搓衣板刑(2 / 2)

錢德勒與姚婷玉婚禮的時候,蘭家隻送了花籃與禮金去,無人出席。蘭子君在家一會兒戲謔一會兒謾罵,三句不離房地產開發商,“早起的是做房地產的和收破爛的;晚睡的是做房地產的和按摩院的;擔驚受怕的是做房地產的和犯案的;加班不補休的是做房地產的和擺地攤的加入了就很難退出的是做房地產的和黑社會的;天天喊口號的是做房地產的和做傳銷的。”“造汽車的工人,許多無車開;蓋樓的工人,許多沒房子住;遍身羅綺者,不是養蠶人。”沈文欣道:“你這嘴不消停,哪裏那麼多事,人家跟你沒怨沒仇的。”子君反擊道:“沒怨沒仇?!房價全給他們抬上去的,老百姓攢了一輩子錢,到頭全流進他們腰包,他們身上沒流一滴道德的血液。”他嘴巴貧了停不下來,接著道:“?G――你沒聽人說,社會的最大悲哀不是壞人的囂張,而是好人的過度沉默。怎麼就跟我沒關係?”沈文欣淘米洗菜忙裏忙外,走出來的功夫道:“算了吧你,淨說些沒實際的話。”隔了一會兒,又從廚房裏探出半個腦袋,瞪大眼睛,似乎新發現菜市場裏多找她兩毛錢,沈文欣笑道:“我聽說今天跟姚家千金結婚的那個就是搞房地產的,之前你跟姚小姐打得火熱――莫不是你還想著人家姚小姐?”蘭子君見秘密敗露,佯裝一副對她長舌婦的厭惡,落荒逃出來。沈文欣不依不饒追出來,站在門廳裏,雙手裹著濕了水的麵粉,苦口婆心好言相勸道:“往後進了單位你千萬可不能這樣,你爸花好錢教你吃上公家飯,那裏麵是什麼地方,稍有失言可是要自毀前程。你聽我的,多聽少說手勤快,該說的就說,不該說憋在肚子裏爛了也不能說,聽見沒?”蘭老太太蜷在一隻馬紮上曬太陽,見孫子出來,便招手讓他過來,悄悄吩咐他去蘭錦程房間看有沒有煙卷留下。蘭子君幹脆出去給買一包來賄賂她,然後塞給她一張大錢,教她換煙抽。老太太的眼死灰黯然的,已經失去了年輕時的光澤,不過看見了錢還能發點兒光。老太太有一隻荷包,裏麵塞滿了頭發卷和碎錢,之前老先生在的時候她不用擔心沒煙抽,老先生過世了,她複又攢起私房錢來。老太太把孫子給的錢塞到底,掏出一支粗布白帕包起來認真疊成塊,藏到內層的衫子裏。老太太一邊抽煙,一邊“傾聽”子君因為姚婷玉嫁接到房產商身上的怨氣。

那一邊,婚禮罷了,春宵晚上。錢德勒大喜喝醉了酒,姚婷玉與他一起向親朋敬酒,也喝了兩杯,儀態微醉,雙頰微紅,像在紅酒裏兌了點水的顏色。她思慮過多,借著酒勁惱羞成怒恨不過蘭子君的絕情,竟然主動向錢德勒講他的是非來發泄:“他們蘭家請來也是多餘,當年的事今晚要講幹淨。單論家世,為了與他一般高,我蹲著,他倒嫌棄我不矜持,這叫不識抬舉!”有時候女人需要一個男人,就像逃機者需要降落傘,如果那時那刻他不在,那麼以後他也不必在了。女人偎著男人講另一個男人是最安全的泄憤,若遇到阻撓,女人一句“我人都在你這裏了,你還怕什麼”便解決幹淨。女人的身體,是男人的死穴。錢德勒醉醺醺,這些話聽了也不往心裏去,一隻手在她胳膊上打著節奏拍,仍舊對她玩笑道:“你是學法律的,就該建議立法官設法律新刑種去製裁他――無妻徒刑。啊――哈哈――不過。”他又開自己的玩笑:“我覺得比無妻徒刑更嚴厲的是有妻徒刑,因為這意味著在負擔主刑的同時還有附加刑――中國特色跪搓衣板刑!”

公家飯比私家飯消閑得多,蘭子君被分配在人事科做文職,閑差一介,頭上頂著司職的“黃部長”,他茗茶看報的間隙分出來做工作就已經綽綽有餘,每個月底薪水福利依樣豐厚,沈文欣打小灌輸他“找個好工作,吃喝不愁”的宏願算是了了。他想起吳沛菡這幾年體重一路高歌猛進,現在明白其中緣由,將養尊處優當做增肥的手段效果必然明顯。“黃部長”提前知照了蘭子君與錢德勒二人的特殊性,次日上班,大院裏的風頭人物都爭著為他們二人擺任職宴,接連兩周時間,領導班子的十幾個成員輪番為兩個到任的新人擺酒,沛菡偷塞給他兩盒“速效救心丸”和“丹參滴丸”,解釋道,這是“官場必備良藥”。無人指點的錢德勒就慘了,酒量小的如雞腸子,他吐了半個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