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段(1 / 3)

各朝一麵。蘭遲這麵對的是來勢洶洶的群雄,無名朝的是特立獨行的鶴一行,而墨硯子,對的卻是絕壁深淵。

“抓那個和尚,抓活的,他是幽冥穀真正的首領。”鶴一行劍鋒一指,幾百人立即分流開來,將小院落團團圍住,張牙舞爪,如狼似虎。

“一心為一燈,一魂為一花。浮世舉婆娑,萬劫乘無量。”蘭遲雙掌一擊,殺意驟現。她的布陣,越過了中間多步,直奔後來,大有殊死一搏背水一戰的意味。墨硯子閉了閉眼,輕輕道了聲“阿彌陀佛”。剩餘的幾個,除去無名,已經各舉兵刃,逆流而上,衝進人潮。

蘭遲聚精會神的觀戰,時而用言語指點,她的布陣確實精妙,能將人各自專長發揮至極限,竟也能擋住千軍萬馬。然而,無名清楚,那得是體力耗竭之前,若是之後,情形勢必將一邊倒,結果不堪設想。

兵敗如山倒,死無全屍,粉身碎骨,她全然不怕,怕也抵擋不住,又何須怕來。

但有一樣,無名始終放不下。默默側首,看看墨硯子,無名欲言又止。

“你要問什麼?”墨硯子竟覺察她的異樣。

“我.......”無名語塞,她不知今日同舟共濟,患難之交,可否問那兩個禁忌的名。然而過了今日,隻怕是會成終身憾事,再見不能。

“他好著。”墨硯子冷不丁冒出一句莫名其妙。

無名卻立時懂了,微微一笑,偷偷頷首。話何須多,知心達意足矣。好著,他好著,這幾個字當真勝過人間諸多美景,竟讓無名的心無端滿足,整個人都要在震天殺聲中輕盈雀躍起來。

塵土飛揚,血光四濺,萬劫重生,有破曉處。這一夜,刀槍動,人聲嘶,噪雜亂,惡戰不斷。敵成眾,如潮汐,翻來覆去,時漲時落;己成孤島,漸被潮埋,徒留殷紅更濃。最先倒下的是竹棄,嬌俏麵容來不及最後望一眼天際,便被一把不知源頭的刀削去了一半。腦漿流過頸項,身子卻還屹立,麵朝東方,那裏已是朝霞漫天,旭日初輪。

一人死,陣立破,無名立時跳入填補,可惜武功路數不對,三個回合不到,已處下風。又一記棍棒無眼,無名閃躲不及,眼看著就要命喪無端。冷不防,身後冒出一人,將其一把推開,孤劍抵擋數十人。無名還沒看清她麵容,便被新一場血雨迷蒙了眼,隻隱約看到她裙擺上是梅花朵朵,紅蕊怒放。“姐!!”辨不清是誰的撕心裂肺一聲喊後,菊市手中兵刃也被擊飛,人更如入牢籠般寸步難行。無名正要奔去搭救,卻見菊市嫣然一笑,以方才混戰中撿到的離魂扇扇柄為匕,驀地刺入心窩,菊花裙擺,隨風飄逸,迎風綻放,燦爛如東升豔陽。

無名呆坐在地上,完全失了主張,耳邊萬籟俱寂,鴉雀無聲。她猜得到結局,卻猜不到曆程,這般慘烈,這般陰厲。忽然想起墨硯子之前吟誦過的一篇“紙鳶”,分明說的就是他們中的每個人共同的命運——

“一二三四片,五六七八點。

片片撐身翼,點點綴花衫。

一日踏疾風,平步上青天。

九霄雲深處,方展我心願。

無奈一縷紅,牽扯人世間。

正值相思季,忽而塵緣斷。

從此漂泊去,過憶成故念。

到底仿夕陽,西山長夢酣。”

隨手一抹,臉上血珠和著淚珠,分不清伯仲。遠望墨硯子,他一臉淡定,仿佛早預料到如此結果,又仿佛早就看穿生死離別,無動於衷。兩個農婦打扮的俠女還在搏命,她們劍藝卓絕,一劍抵擋百餘人,但疲態難掩,驟現無疑。蘭遲在墨硯子身旁站定,唇抖動,似乎在低喃,她的陣已經潰不成軍。而目光卻穿過人群,落在自己身上。無名晃晃悠悠站起來,手中沒了劍,中間重重阻隔,也要向他們走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