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進去看看他,看看他吧,或許他還想見你呢……”
魏暮猛然推開我,爬向一桶剛剛被拎出來的泔水,他像野狗一樣嚎叫,警告其它饑餓的人不要靠近。陳汝才也抱著一隻鴨架,鴨子的腦袋卡在他的嘴裏。他踢打著身邊搶食的人和魏暮,含糊不清地邊吃邊說:“大邗的災難,就要降臨了。”
我被擁擠的人群推倒在地上,一隊子信的親兵衝進人群,衝散了搶食的人們。
子信扶起我,說:“算了小於,你醉了,我們回去吧。”
宣容六年!月苗軍南下,因兵力懸殊,邗紫東閣大學士兼兵部尚書顧淳鬱率百官跪伏清江岸邊,舉國投降。
西岷布雋未耗一兵一卒,滅邗。
南邗未經大戰,百姓性命田地皆得以保全。但顧淳鬱弑君叛國,為士人所不容、為天下不齒。世人皆道,北鄴邵愆戰死,可悲可憐;南邗不戰而降,卻是顧淳鬱此奸臣賊子之罪行。頃刻之間天下左衽,顧淳鬱並非區區邗賊,實乃漢賊。
布雋的肩輿停下的時候,子信始終沒有抬頭。
布雋依在竹欄扶手上,冷眼笑看著子信,隔了好久方道:“折了腿的戰馬,再也上不了沙場了……”
史俊臉上還帶著那行墨字,他剛要開口勸阻,布雋卻抬手攔住了他,緩緩對子信說:“今兒,我就放你自由。”
子信什麽謝恩的話也沒說,隻是用額頭觸著路邊的新泥。
齊光明就是在這個春暮的一天死去的,那天晚上他吐血不止。元亨的大門緊閉著,他在黑暗中吐了一地的血。他氣息奄奄的趴在床邊,孤零零的等待著遲遲不肯降臨的死亡,血順著他的唇滴灑在地麵上,卻沒有弄髒白色的床單。這個沈默寡言的人在最後斷斷續續地隻說了一句“臨晚境、傷流景……”,咽氣的時候還是沒有來得及念完那首詞。
第二天清晨,我站在專斂死人財的方大育宅子門口,聽著裏麵熱火朝天的刨木材的聲音,聞著鬆香烤板材的煙味,敲開了棺材鋪的大門。
方大育指著一口柳皮棺材,開口便對我說:“擱別人我隻要二兩銀子,但是於旻遠,你要是想在我這兒抬走一口棺材,至少四兩,少一厘都不成!我還就是看著你這種賣尻子的貨色不順眼,啊呸!什麽東西……還敢跟我叫板,今兒你怎麽不撒瘋了?你倒是趁著身上還有幾件衣服的時候多訂幾口棺材呀,好把你和你那位顧東閣一起葬了,免得哪天窮得管著屁股來找我……老子從不賒貨…………”
我轉過身,在大當裏猶豫了一會兒,最後還是解下腰間的翡翠蒲牢,置了四兩銀子。
我欠齊光明的,這下都還清了。
子信和我走出京師的時候,他穿著身青衣小帽問我:“小於想去哪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