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並不覺得這有什麼遺憾,這其實就是世人口中常說的命。一個人活在世上,就有權選擇自己的命運,我隻是希望能憑自己的力量,按照自己的設想來改變這個世界,也許我馬上就會死在你的劍下,但是我為自己當初的決定而感到驕傲,因為此時此刻,我心中無憾。”紀空手的臉上沒有人之將死的那種淒涼,更沒有生命將逝的那種沮喪,他的眼眸中反而透出一絲欣慰,為自己所做的一切而感到欣慰。
“你為什麼要用‘也許’這個詞?難道你還認為自己可以在我的劍下逃生?”鳳五笑了,似乎並不明白紀空手話中的意思。
“如果你用自己的頭腦仔細地想一想,就會理解我這樣說的用意。”紀空手平靜如常,淡淡地道:“在你之前,與我交手的有韓信,在韓信之前,有衛三公子。我首先受創於衛三公子,然後才能見到韓信,以我和他之間的恩怨情仇,他是絕對不會輕易將我放過的,可是我卻能活著走來見你,難道你就一點都不覺得奇怪嗎?”
“你莫非……”鳳五臉色一變,想到韓信的安危,心裏替愛女著急起來。
“你想錯了,以韓信的實力,要對付已經受傷的我,並不是一件困難的事情。可是他卻偏偏放過了我,這當然有他自己的道理。”紀空手緩緩地道,目光緊盯在鳳五的臉上。他現在最希望的是,鳳五與韓信之間的感情純出真心,而非利用的結果,隻有這樣,鳳五心係愛女一生的幸福,或許才有可能放他一馬。
鳳五遲疑了片刻,搖搖頭道:“我還是不太明白。”
“我相信你一定聽過‘城門失火,殃及池魚’這句話吧?如果我是城門,想必你應該知道誰是池魚,其實這世間的很多事情都是這樣的,看似互不相幹的兩件事情,說不定就有它們之間的必然聯係,你難道不是這樣認為的嗎?”紀空手的話雖然含蓄,但他相信以鳳五的聰明才智,應該聽得懂自己話中的深意,否則就不是老江湖了。
鳳五果然沒有令紀空手失望,他的眼神陡然一亮,直直地凝視在紀空手的臉上。
他相信紀空手的話,不是因為韓信,而是憑著自己敏銳的直覺,他始終不明白劉邦何以會在紀空手初出道時就急欲將之置於死地,憑他多年的閱曆,他看出這其中定有原因。
當時的紀空手並沒有可以與劉邦抗衡的實力,而且一直視劉邦為朋友,對劉邦構不成任何威脅,而劉邦卻要除之而後快,這種反常的事情,隻能說明紀空手一定在那個時候抓住了劉邦的一些把柄。
以紀空手與韓信的交情,如果紀空手知道的事情,韓信想不知道都難,這是否說明了這兩人都掌握了劉邦的把柄?而劉邦采取一一擊破的方式,就是為了先殺紀空手,再滅韓信,達到殺人滅口的目的?
想通了這一點,鳳五當然也想通了韓信何以會不殺紀空手的原因。無論韓信,還是紀空手,他們都是這個江湖少有的人才,絕對不會看不到其中的利害關係,是以韓信絕不會用紀空手的生命來作為自己的催命符。
鳳五感到了為難,他所麵臨的,是一個很難作出的抉擇:一方是自己忠於了一生的問天樓,一方則是自己的愛女與親情。為了問天樓去犧牲愛女一生的幸福,是他所不願的;而為了愛女一生的幸福去犧牲問天樓的利益,也是他所不願的。但不管他是否願意,也隻能在二者中擇其一,這無疑是讓鳳五最感痛苦的決定。
紀空手平靜地看著鳳五,知道自己的生死掌握在鳳五的一念之間。他從來都沒有發現自己距離死亡是如此之近,但不知為什麼,他出奇地平靜,仿佛可以從容麵對一切可能發生的事情。
兩人相峙而立,在相視中默然相對,此刻的氣氛不僅靜謐,而且緊張得讓人難以呼吸。
身後已傳來了腳步聲與呼叫聲,追兵已至,根本不容他們有任何遲疑的時間。紀空手望了一眼臉上毫無表情的鳳五,深深地吸了一口氣,他已決定,不管鳳五心中是怎樣想的,他都隻有搏一搏了,他可不想聽天由命!
他將刀回入鞘中,緩緩地向前邁動了一步,看到鳳五依然沒有動靜,他淡淡一笑,一步一步地向鳳五走去。
這就像是人生的一場豪賭,賭的代價就是自己的生命!紀空手輸不起這場賭局,可是此刻的他已別無選擇。